秦棋从小就是个不爱哭的孩子,她感觉那是弱点,不能让别人看到。再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造就了她有些狼心狗肺,冷漠偏执的性格。无关于她的人的生死其实她也会带着惋惜,但是没有什么悲伤,然而相反的,如果她亲近的人出了点什么事情,那么她的心里会难过得崩溃。
现在的齐茉也忘记了自己作为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这样的举动有违常理,她只是习惯性地这样去想,这样去说,却不想让自己身边的这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文一从前些日子就听到有人说六姑娘病后像是转性了,如今看来,这何止是转性,简直就是失了人性。他默默地站在那里望着这片寂静的竹林,心里思索着还是再观察观察的好,这件事情若真的严重,怕是要与老爷说一说了。竹林的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呼啸而过,文一飞步跑去看了看回来告诉他们是那群山匪掠财离去了。
“那我们回驿站吧。”齐茉开口提议。
“不可,方才那群山匪杀戮,此时恐怕驿站内横尸遍地,怕是姑娘回去会被惊吓。”
“不打紧,唐妈妈她们还在驿站。若真是死了,我们也要回去替她们收尸,若侥幸有重伤活着的,我们及时回去说不定还可救人一命。”的确这些什么尸首的东西对齐茉来说没什么感触,恐怖片看多了,什么分尸案啊乱七八糟的也看了不少,她没想什么,也没发现自己稚嫩的声音配着这平淡的语气说着这样一件事情的怪异之处。只是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听到这话一个吓得哆嗦一个直皱眉头。
“那……姑娘请随我来。”听到这小主子的话语,文一只犹豫了会儿也没再说什么,他在前面走着引路,齐茉的步伐也坚定地跟在背后。
毕竟主仆一场,齐茉不希望那些人暴尸在外没个安放之处。到了驿站附近时文一让她们在附近等一等,他先进去探探是否那山匪都已走了,确保安全再将六姑娘引进去。说是这样说,其实他刚才看的时候大概也知道应该没有遗留的人了,此时只是回去清理一下现场,不让六姑娘一会儿进去吓着。
果然等文一来带她们回去时,尽管迎面扑来的风中仍旧弥漫着一股血的生腥,可是尸体已经不怎么多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了。齐茉将自己的帕子围在了鼻口处于脑后打了个结,皱着眉看着四处问着文一:“你这样做无异于破坏现场,若是明日府衙来办案,这应该是重罪。”
文一却也知道这个,他明白地回了齐茉的话:“我也并未将这些人作太大的挪动,大多人未出房门就已被砍杀,我不过是将门合起,怕污了小姐的眼。”
“好吧,可是若是官府接手此案,那唐妈妈几人的尸首是否仍旧要留在此处?”
“恐怕是要的。”
“那就有劳你书信一封明日找人送回家中,也好让家里的人帮着来为唐妈妈她们收尸,不要让她们被人弃于乱葬岗没有个归宿。”
“是。”文一明白地点了点头,压着心底的疑问继续往里走:“方才我来探视过了,姑娘的马车并未让那山匪盗走,若是姑娘不愿在此处停留,我们可以当即起程上路离开此处。”
“罢了,等到天亮再行吧。这大晚上的赶路难免不引人耳目。你先去寻了笔墨将书信写了,再写上一封书信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道明,留在客栈告知要来的官吏,然后我们天一亮就出发吧。”
听了话后文一去寻笔墨,玉白和竹青找了处相对干净的地方让齐茉坐下,竹青回到她们刚才住的房中去看看是否还有银两残留。这时代的小孩儿多是早慧,即便文一压着心中的疑惑可也想着怕是姑娘自幼聪慧而已。待到她们走开,这月黑风高的只剩下玉白和齐茉两人,齐茉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坐在这院里吹着凉风看着月亮。鼻子已经习惯了这风中弥漫的血的味道,可是玉白还是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瑟瑟发抖。
此时背靠驿站的一处山崖上,一位身着银杉的男子于高马之上坐着,吹着夜风细细地看着山下这处驿站的动静。他的身旁还有一名孩童,说是孩童其实也不小,看似也有十岁上下,坐于马驹上身板挺拔。
“二叔,来人了。”那男孩儿小声地说着,瞅着那不远的驿站庭院中坐在一片血腥里却面色镇定的女孩儿皱了皱眉:“要不要让人去除了?”
“罢了,不相干的人,而且那儿有个不好惹的。”话说完,山路中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为首打扮如山贼的男子将面上糊的假胡渣一把抹去,手持大刀拱手向银杉男子道:“禀二爷,人已除。”
“行,你留下看着,如果那几人有什么异动,你知道该怎么做。其他人,回京。”男子一声令下,众人转身便驰马离去,那男孩儿的眼再瞟了那院中,竟是刹那间对上了女孩儿的眼。然而很显然,女孩儿并没有看到他,只是他仍是一怔,连忙转身随队而去,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姑娘,我走时将装了盘缠与衣物的包袱藏在了柜后,看来还未让人找到。”说着话时,竹青脸上带着一丝喜悦地提着包袱走了过来。
“嗯,不错。只要有银两一切就都好办。”齐茉从月色中移开眼来,这边听到竹青的话也毫无保留地向她微笑点了点头。在这几天的观察之下,齐茉发现了竹青是个谨慎会做事的人,不说这次,上次替她去取药的事情她就能看出这姑娘的可用之处。而玉白,虽然胆小却也不胆怯,她看得出来这一路她都战战兢兢的,此时还在自己身后发抖,可是就算这样她也没有跟她提出个不字。怎么说,这身体的前主还是为自己留下了两个可用之人的。
等到天一亮,文一那边将书信备下,马车准备好后四人就蹭着天色早没太多人过往时启程离开了。
“文一,待将我送到京城,你回文岑时记得上官衙去看看,若是此案未结,你也好作个证人。”
“是,小的明白。”文一在车外御马前行,这一路就比从前要快上了许多。一路的颠簸下来,虽然齐茉的灵魂是变了,但是这身子始终是那六岁萝莉的娇弱,屁股被这颠得生疼,不由得她想起小时候被表哥逼着坐在那个铁制自行车后座在山间的小路飞驰的悲惨时光。
“姑娘,前面是县城了,是否让人去买些食物方便路上用?”
“嗯,进了城让竹青去吧。”
“是。”
启程的时候齐茉就向文一提议只要太阳未落就全程赶路,不要停驻驿站了。此时空腹又一路地颠,齐茉的身子的确有些吃不消,饿得有些亮眼发昏,听到吃的话语里都带着些愉悦。
到底是个孩子,文一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驱车前行。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常,竹青和玉白在两天中飞快地用那天在县城里买来的缎子和棉花给齐茉做了个棉花坐垫,这样一天下来齐茉也不像前两日一样腰酸背痛了。
即便是没有了唐妈妈的督促,齐茉想要去撩开帘子看窗外的风景还是被二人无情地拒绝了。十二天的相处,两人也大概摸清了主子现在的性子,只要她们说的有道理,齐茉就不会贸然去做错事。
这天日风和日丽,当齐茉从驿站里走出来上了马车后,文一告诉她们以这个速度,在明日晌午应该就能进入京城抵达太平侯府了。这一路过来,齐茉也知道了不少事情,虽然玉白和竹青两人也从小在宅府里长大,可是作为丫鬟,自然听的事情也多一些。
随着日子的逼近,这路上的人也明显地比之前多了。傍晚停驻在离京城只有五十里地的驿站时,客房都快没了,只要了一间房,文一一人呆在马车上过夜了。
第二天晌午,总算是安全地抵达了京城太平坊的太平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