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丫头,你喜欢重仁是么?那你有没有弄明白你喜欢重仁跟你喜欢钟炎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么?”莲婶步步紧逼的问着:“男女之间的爱恋跟亲人之间的情谊是不一样的!你确定你这些年对于那个小伙子的情份便是男女之爱么?”
这一问,问得她双耳嗡嗡作响,依灵觉得好生荒谬,但莲婶的下一句话深深的摇撼了她自认为如此的心思。
“我听阿宽无意间说起过,说你自小到大,从不曾认识过除钟炎以外的男子,这么些年就你与他青梅竹马依偎着长大,彼此习惯了对方的嗜好与情趣,也习惯了对方的眼神与举止。但是,依灵,我想告诉你,有时我们生活中的种种习惯极可能会被当事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喜欢!”
就像当初自己习惯了佛门生活,以致于便一心认定那便是自己喜欢的归宿,等到成扬乱了她的习惯之后,才发现,习惯与喜欢是两码事!
莲婶灼灼的逼视着她,极有力的说道:“丫头,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究竟是习惯了钟炎,还是,真的喜欢过他?”
习惯?
她又是一呆,莲婶在对她说她对于钟炎的感情只是习惯?
这怎么可能!
“丫头为什么不说话?”
莲婶咄咄的问话又响了起来。
她狼狈的逃开了去,心惊肉跳!
莲婶不容她逃,反手扣住了她的皓腕,用她特有的冷静而温柔的嗓音提醒道:“逃避不是办法,你必须有一个清楚的认识,要不然阿仁心里永远有一个结,而你也无法真正做到心安理得的守在阿仁身边,前曾旧情会碍了你们夫妻交心!丫头,阿仁全心待着你,自然也盼着你全心以对……”
“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嫣然的娇容惨白如纸,她拼命的摇头,已分不清什么是兄妹之情,什么又是男女之爱了!
望着头顶那密密麻麻摇动的竹叶,脑海里闪过一幕幕与钟炎的对眸温笑的亲呢场景。
那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点点忧郁,款款温柔!
书香扑鼻的书房里,她与他朗朗诵读,执笔玩墨,满面涂抹!
明媚如画的郊野行经处,她与他嬉笑玩闹,随风扬纸鸢,两小无猜,私私细喁!
初夏季,碧叶莲池上,山盟海誓,含羞共起白头志,朗朗晴空,天地为证!
城东送别,亭台迷离,三步一回顾,脉脉成相思!
被迫为嫁,知君别娶,又痛失慈父,那时肝肠寸断,那时心扉痛绝……
而后再见瘦容,却是泪雨连连,举火****唯盼君体康健,知其有后终于彻底绝望……
那些记忆是那么的刻骨,怎会是习惯,怎会是一个妹妹对于自己兄长的单纯依恋……
“怎会不知道?细细辩一下你就会明白这其中的不一样!”
莲婶身着布衣,头插荆钗,温温憨厚中,她就像寻常的农家妇,可她的眼神冷静尖利着,足能刺穿她心中一直不曾正视的事:“依灵,定心想一想吧,如果你当真是那么刻骨铭心的爱着那个孩子?半年前你怎会叫重仁轻易接来了石头村子!你也是性子倔的人儿,当初你就不曾想过去杭城要一个是非说法么?丫头,那时候,你身边有一个功夫了得的寒宁,只要你愿意,就定然可以成行,你伤心欲绝,但你没有付诸行动!你有想过你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去找钟炎?然后,你再想一下,如果现在换了是阿仁瞒了你不声不响的另娶了新娘子,你会怎么样?”
是的,那时,她真没想过要去杭城去寻钟炎,在知道他另娶之后,有的只是不信以及心痛。
或许是因为她曾经答应过父亲的缘故:今生今世不踏足钟家府邸一步,所以宁愿心中藏了千百疑团也不愿破了誓言寻上门去辨明真相?
是这样么?
好像就是这样子!
可是,如果是重仁不吭一声的另娶了新娘子,她还能坐得住,甘心叫人这样负了去么?
那纤纤的柳眉儿一下子全拧在了一起来,这问题,光是想想的就叫她头皮发麻,如果成了事实……
不,她容不了这样的事发生!
“他不会另娶的!”
她竭力否定着,惊慌的挣脱了莲婶的掣肘,提了裙摆往回跑,越跑越急,越跑越乱,奔进竹篱门时便与徘徊在那里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好像有一股子如隐随形的酒气侵入了鼻腔里,有一双柔软的手扶住了她的腰肢,不似重仁那有力的扶握,那样的力道像极了钟炎的温柔。
想到钟炎,想到自己身上满身的毒,她急忙用力将人推了开去。
使了好大好大的劲儿,那人不曾防备,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
“灵妹,你做什么?”
抬头时,果然就看到了钟炎满眼受伤的楞在那里。
她心里一窒,却根本不想多作解释,目光缓缓的自钟炎面孔上移过,从神色复杂的叶云天身上滑过,从满眼深思的宇文棠刖脸上闪过,之屏站在矮灌木旁纳闷的张望着,阿意阿宽他们也在,一道道目光皆在注视她,有担忧,有思量,她一个也没有理会,甩开头,顾不了他们的频频叫唤,直冲东屋而去!
重仁!
重仁!
重仁!
踩着凌乱的疾步狂奔,她一遍遍的在心里叫着他的名儿,那是她的夫君,她不许他另结新欢,想想也不行!
待越过小木桥,待穿过菊丛花径,她猛得拍开半掩的房门,四下环顾,空荡荡的书房里哪有他温俊的身影。
重仁!
重仁!
重仁!
她焦急的扯开那摇动光泽的珠帘,往里面探,重仁听得有人进来,正好自房内走出来,瞧见她一副失了三魂六魄的光景,不禁皱起了俊逸的剑眉来!
她没有理,一把冲过去将人紧紧抱住,脱虚的将整个人的重心挂到他身上,抱住的刹那,悬在半空的心方稍稍安定了下来.
重仁微微一楞,先前还有些烦燥的情绪在接住她香芳的身子时,一下去的干干净净,手将她深深圈住的同时,轻轻的问:“怎么了?”
叫他这么一问,她不由呜呜哭了出来,抬起梨花带雨的玉脸,对上了那一双温和的眼,不再是之前在西屋时的那般冷淡,她酸着嗓音道:“不许见异思迁!”
重仁眨了眨眼,觉着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从何说起来,她怎恶人先告状来了,明明是她的旧情人找上门来,该火大的是他吧,怎反是她跑上来醒告她不许花心?
“更不许冷落我……”
她抓着他的胸襟霸道的命令着:“不许……不许……”
他眼底渐渐显出了温软与笑意,她痴痴的看一眼,终于意识到自己竟是那么那么的贪恋他的笑脸。
是的,他笑起来时,唇瓣扬起的优美弧线令她砰然心醉!
于是,玉臂一圈就紧紧勾住了他脖子,学着无数次叫他索吻的模样,往他唇上贴了去,辗转吸吮着他唇齿间的悠然茶香,想来安抚自己颤栗的灵魂!
待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