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一句话,除了“阿尼达”三个字依灵是听得明白,其他根本就不知所云。
“阿尼达”是什么意思呢?
她暗自琢磨,依约记起小的时候,好像太祖姥姥曾提及过,她与她说过:“我的灵儿心善性慈,将来不需要大富大贵,只要平平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姥姥会在走之前觅一个能护得了灵儿一生的阿尼达给灵儿配着……”
那时,她曾问过太祖姥姥什么是阿尼达?
太祖姥姥微笑说:“‘阿尼达’是西域一种方言,其意思便是守护神,在那里‘阿尼达’是一种尊称,是女子对于自己倾慕男子的敬称!”
此刻,她细细玩味了喀云天珠说过的话,发现自己居然能理出她所要说的意思。
不错,这种西域方言太祖姥姥曾经教过她,她用心嚼辩下便听懂了几句。
可是为什么太祖姥姥会懂火凤与精绝的语言呢?并且在年幼之时就处心积虑的教会了她?却不曾告诉她所学是哪国的方言?太祖姥姥到底想做什么?
眼前的喀云天珠以为她不懂她在说什么,当着她的面把别人的夫君叫作“阿尼达”,果然有女皇的专横霸气。
她不曾说话,而去看方重仁的反应:一动不如一静,那个女皇目前还不屑与她这个小女子交涉,她自然也不会急着去理会!
“何必理会,只要你好好拐了重仁,别人再挖空心思也没用!”
这话是莲婶之前跟她说的,一再叮嘱要她从今儿开始好好“勾引”重仁!
咳,这话还真够红人脸的!
家里母亲去的早,哪有亲密的女眷跟她提及过男欢女爱的闺门私密之事。成亲时,虽有嬷嬷曾在耳边含蓄的说过一些,可那时心如死灰,何时听进了半分去,冷着脸一下就把人轰跑了,以至于根本不知道如何算是“勾引”!
她身旁的重仁听得喀去天珠这般说,情知下午这番话算是白费了唇舌,于是冷淡的投去一瞥,以纯熟的凤族语断然回道:“三年前我谢绝火凤大礼,三年后我依旧如此!何况如今我已有妻子,即便有朝一日我会再去火凤国,也断然不会去受你所谓的大典!天珠,请不要强人所难!”
喀云天珠惨然一笑,她本是何等的尊贵,从小叫人捧在手掌心,从小没有要不到的东西,却被这个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情何以堪,悲愤之中遂将手中的酒盅往地下一掷,身子虽在摇摇晃晃,嗓音却依旧傲然,道:“好,我不强人所难,那请你也不要强我所难!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不会就这么走了!何去何从也用不着你来教我!反正,不达目的,我是不会离开的……”
身后随身紧随的凤卫忙扶着她,她正压着气,一把甩开了那人的扶持,一个失重猛得摔了过去!
坐在一旁的玛青惊呼的抢住,眼见得高傲尊荣的主子受了气,便愤愤的怒瞪向方重仁,道:“阿得瓦,你怎么如此待凤皇?凤皇一片丹心真诚以待,千里相寻,奔波至此,为你吃尽苦头,就落得你这么无情贱踏么?”
重仁静若止水,不为所动,淡泊应道:“本就不该来千里相寻,该说的话当年我就明明白白的说过,如今我只是重复了当初说过的而矣!”
冷淡的一如冰雪寒水!
不是他不懂怜惜,而是无从怜惜,平静的心从来只把她当作一个过客,又如何去心生在意,他若在意,当初就不会走!
喀云天珠一脸痛楚,却是低低而笑,指向一脸静娴雅致的依灵,极凄极黯说道:“当初你一句终身不娶把我拒,不顾我颜面尽失,不理会大典吉庆走的无影无踪,怎如今便另娶了妻子!方重仁你骗得我好惨啊你,我这一国之主就及不得一个寻常女子么……”
她不甘,真是好生不甘!
重仁淡淡看了一眼垂眉不语的张立洲,不曾多费唇舌,只淡淡的道出八个字说:“各有天命,强求不得!”
玛青本是谦恭守礼之人,听着这轻描淡写的搪塞之辞,勃然发怒,指着方重仁的鼻子,再也顾不上往日的尊崇之意,忿忿的叫骂道:“什么天命?什么强求的?方重仁,当初你既不愿受礼生根火凤,就不该收了凤皇的火凤葵,既收火凤葵,就是生生认了这桩婚事!怎么能出尔反尔,又另娶妻室,作贱我火凤国的颜面。今番,凤皇千里以寻,你若没一个好的交代,我等定要进得京去见你们大明之主,问问你们的君上,这所谓的东土礼仪如何就不值一钱,不讨得一个公正,断一个是非曲折,我们定不回得国去!”
她也不服气,凭什么像凤皇如此出众的女人他会不要?
就算他身边的女人很清雅又如何?
春兰秋菊又有风骚,为什么他就能心甘情愿娶了那女人,独独对凤皇不假以颜色?
他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
依灵微微一惊,想不到他们居然有把这事闹上朝堂的念头,若真闹开的话,他们的日子肯定再无宁日。
这时,方重仁面色越发的一冷,见她们如此纠缠不清,实在是懒得搭理,嗖的站了起来冲着门外叫了一声:“阿影,去东屋将那放着火凤葵的锦盒给取了来回她们!”
极淡的声音很有力道的传了出去,夜幕之中,驻守在远处林子里的阿影立刻应声去取!
“凤皇,这番你们若是来索回火凤葵的话,我原物奉回就是,只是这八朵神葵我已叫我用了三瓣,用掉的我已还不了你,权当是当日我救你索取的报酬,从此恩怨两清,再无瓜葛,但如果你们想把这事闹大,吵到大明天子跟前的话,我奉劝你们一话,最好不要那么做,因为结果绝对会出乎你们意料!”
这话说的又冷又沉,直堵的玛青气不成声。他才不管,自十八岁离了京城之后,他还从未做过委曲求全的事,除了在依灵身上花了一些心思外,其他的事与物哪曾入了他的眼,若来咄咄相逼,他必十分回敬。
这般想着,眼光不由眯向了沉思着的张立洲。
他素来知道着阿洲的心思:这人明明心仪着喀云天珠却不曾说了半分,还肯陪着她一路来相寻,难为他肚肠里能容得下,不由就言辞深深的叮咛了一句,道:“阿洲,当初是谁买通了精绝狱卒放了她,这事你怎到如今还不曾与她说清楚!总叫她误会着,难道你心里的滋味就好受么?废话我不想多说,你自个儿且好好想一想,该说不该说,该要不该要,心里头总要弄个明白,别叫无谓的名利绊住了腿脚,而憾了自己后半辈子……”
说完,步子不曾再有迟疑,踩着大步走出门,将喀云天珠的怨,玛青的怒,以及张立洲的默然全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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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淡如玉脂,山风净朗爽心骨!
一路无言才至小木桥,依灵在细细的琢磨重仁刚才说过的话,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火凤葵是什么东西?”
她不想了解他对张立洲说的话有什么深意,独独对那火凤葵起了好奇:重仁是那种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怎会觊觎了旁人听上去很宝贝的东西!
“是火凤国的国宝,有神奇的药用价值!当初因为知道它对治血蛊有独妙之处,便没推拒了回去!可没想到……”
他忽摇头淡笑,没想到这火凤葵乃是火凤国的聘定女皇皇夫的信物:“活了这些年,也就贪了这么一回,结果贪出了事来!”
她却笑不出来,心里却越发的好奇,又问:“你这人淡定不求的,对什么也不贪恋,怎就贪上了它?”
他扶了她的腰身往小桥栏前站住,借着清月光辉,深沉的看她,半天,才道:“我也在琢磨我怎么就贪上了这玩意?也许……谷氏一脉,跟你们母族章门一族另有什么我没能悟到的玄秘纠缠吧!要不然,谷氏祖先怎会对这血蛊上过心思,甚至于要几度远赴西域特意去探访……”
曾在谷氏的书藏里见过先祖的手迹,详述了道其欲为旧怨而曾远足域外寻医的事,他心存好奇心,而横穿了死亡海,去冒险寻探,才有了这一番离奇的经历。
依灵听着不免又是一惊,正想往下问去!
莲婶在后面追了上来,哭笑不得的叫住道:“阿仁,那个姑娘在屋子里发酒疯着,那脾气怎那么暴,都把屋砸没了,你还是去劝劝吧!”
待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