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醉半迷离的视线中,他看到那窗户赫然打开,雪花呼啸而至,一个白色是身影立在那里。
飞扬的头发,苍白的脸颊,晶亮的眼睛,还有微微扬起的唇,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恍然一惊,怔怔的看过去,眼中浮起欣喜,片刻却再度黯然下来,苦笑道,“娘子……不!不是娘子,娘子已经将为夫抛弃,浪迹天涯去了。”
说到这里,那玉壶一压,酒露再度落入他口中,辛辣而苦涩,或许迷醉中方能见到她吧。
“小妖精!”那熟悉的声音翩然而至,手里的玉壶瞬间滑落,跌在地上,溅起一地残渣。
揉着眼睛,他再度看去,还是那个身影,仍然站立在远处,那飞扬的发丝,还沾着没有融化的雪瓣,光洁的额头还渗着细密的汗珠,明亮的眼睛有灿烂的笑意,轻启的唇吐着粗气,那肩膀也因为她的喘息而抽动,而她的手里,还握着一只马鞭。
真的是她!他赤脚下床,忙要走过去,却一脚踩着那破碎的渣滓上,那殷红的液体从他脚下溢出,身子不稳,他跌坐在地上,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
疼,说明,他不是在做梦。
“小妖精……”木莲扔下鞭子,飞快的跑过去,一看那洁白的脚上竟让路出了血,慌忙将他抱起来。手刚碰触到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不是走了吗?”他咬着唇,瞪着泪眼迷离的眼睛看着她。
“我回来了。哎,别动,小心伤到手。”看到他坐在地上一番挣扎的样子,她面色一沉,懒腰将他抱起,放在床榻上。天,这个人,怎么这么轻。
“你回来,你回来做什么?”他坐在榻上,低头看着她跪在地上,认真的检查着他的伤口,不由的又懊恼了起来。
为什么,每次在他绝望的时候,她又会回来给他一些希望,然后又痛下去。
“喂,你的脚别踢啊,我帮你将那给渣滓弄出来!”
“不准碰我,不准碰我!”他越踢越带劲,心里满腹委屈,心痛得都要死了,恨得要去杀她了,她竟然又回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累积起来的恨,瞬间被她击垮,他在她面前永远的这么不堪吗?
“酒杯的渣滓都嵌入了脚心了,若不弄出来会化脓的。”她叹了一口气。这个真是个不省心的人儿。
“不准碰我,由我这样吧!你回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不是浪迹天涯了吗?这么跑回来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心里明明是好像抱着她,好像说,娘子,为夫看到你好高兴,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也学只有骂出来了,他心里才好受一些,才平衡一下吧。
“是的,我忘记了东西了!”她用力扣住他乱动的脚踝,抬起来,低头认真的检查,手指轻柔的将那些碎渣弄掉,小心翼翼,生怕再度弄疼了他。
原来是忘记了东西?心里再度一痛,他不由苦笑了起来,刚才还自作多情的以为她回来是为了他,原来,说到底,他对她什么都不是。
甚至还不如一个东西!那么一刻,眼泪再度溢落出来,却紧咬着唇,想要将那不争气的泪水给逼回去。
“那你忘记了什么?竟然舍得冒这么大的危险跑回来,难道你就不怕那大公子将你抓了去吗?”
讽刺的话语刚说完,小妖精突然觉得脚踝一痛,那握着他的手,猛的加大了力度,低头,刚好对上了她清澈的眸子。
四目相对,她那双眼眸中有一丝愤怒,有一丝歉意,半响,她开口道,
“我忘记了你!”她独自离开,将他一个人丢下了,面对危险。
“什么?”他震惊的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忘记了你,忘记了将你带走!”她仰着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薄唇轻颤,他竟然说不出话来,目光在她脸上来回移动,他多想,如果这个是梦,那停止吧,世界都停止吧。
“我带你走!”
那坚定的口吻,丝毫的迟疑。
带我走?他望着她,好似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张陌生的面孔,那双小手,拉住他,说,“我带你走!”坚定的口味犹如现在。
十几年后,不同的人,对他说了这一句话,再次印证了他娘亲的预言。
拿出丝绢,她将他的脚包好,起身坐到他身边,将他冰凉的手擒在手心,她用歉意的口气道,“对不起,我先前的话伤了你!我这就走,你愿意同我走吗?”
“……”他仍难以置信,刚才像是在地狱,这么一秒,他竟然突然上了天堂,叫他何以能片刻接受。
“娘子,为夫愿意,为夫愿意!”望着她,他终于笑了起来,明媚的好似阳光,那滴落的泪水,像珍珠一般明亮璀璨。
这是不是叫喜极而泣。
“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们一路可能很多艰辛?你不怕么?”他身子娇弱,一路颠簸,她有些不放心。
“不怕,有娘子,为夫什么都不怕了!”
“对不起。小妖精,我刚才那些话。”她低下头,自然知道那些话多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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