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许小凤依旧住在原来的公主府,因着她是父亲的侧妃,黄埔子轩并未为难她,许她住在皇城,但是不可随意走动。
许小凤面色憔悴,身体卷缩在藤制的椅子内,更显的娇弱不堪一击,眸光看向窗外飘落的枯叶,一心的悲凉,只是昔日的繁华依稀在脑海,慕容永逸的身影在心中永驻着,是她心里永远的温暖,也是永远的痛楚,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时日不多了,她期盼着在闭眼之前再见他一面,那她此生就再无憾事。
她本可以跟着哥哥离开的,可她偏偏没有,当听到哥哥提及又有一股队伍正杀至京城的,她居然笑了,她知道他回来了,早就知道,迟早一天他会回来,在放他离开的时候她就预测了这一天,所以之所以心中有了期盼,她推掉了所有父亲安排的指婚,她的心已经不能接受任何一个男人,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和她的慕容永逸比拟,深宫之内苦苦挨到了今天,花容憔悴,残花败柳,就是只为了这一天。
门从外面轻轻被推开,她的心漏掉了一拍,然后剧烈的跳动着,这麽些年她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她还活着,如同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在等待自己的男人回到身边。
她听得出是他,在院门推开的刹那,她就感觉到了,虽然他脚步声很轻,轻不可闻,他依然知道是他,绝不是那个奴婢,以为在很久以前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令人心跳加速的习惯。
“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不是为了我,依旧是为了她,为了所有人。”许小凤并没转过身体,她很想看他,却不敢回头,她害怕看到的依旧是冷漠的眼神,那会比杀了她还要使她难受。
“你还好吗?”慕容永逸站于她身后,眼前的女人是许小凤吗?他都认不出了,昔日那个张狂傲慢的女人不复存在了,是一个老弱不堪的老妇人,虽她一身的华贵,依旧掩饰不住她生命的惨淡,真的是老了!
“一个被遗弃的女人何来好不好,无非是苟且活着罢了。”许小凤惨然一笑,一心无助,很想很想不顾一切的扑入他的怀抱,重温昔日的温暖,可她现在已经没了权利。
“你为什麽这般糟蹋自己?以你的拥有,完全可以找一个还男人幸福一生。”对她现在的境界,慕容永逸很是痛惜,就算是她以前是多么的过分,也是因他而起,在这里最不该怪她的就是他,不可饶恕的是她害了云烟,可人已去,怪有何用?好在他们的女儿还尚在人间,也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当感恩,不该有恨。
“我心里已经被一个男人填满,要怎样住进另一个男人,我做不到,所以只能在忏悔和期盼中度过余生。”许小凤依旧没有回头,而是把目光投向窗外,深远的望向万里无云的空中,碧蓝,碧蓝,在她看来确实渺茫,如同她的心,空洞而无助,如一只孤雁,孤独的在茫茫蓝天振翅挣扎。
“一切都成了过往,我的心早就死了,我们……”
不等慕容永逸说完,许小凤接了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不要说出,就给我留一分憧憬吧?”
慕容永逸长长轻叹一声,一袭白衣在萧瑟的风中轻轻飘动,使人倍感苍凉。
“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再抱抱我吗?我很冷。”许小凤站起身,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慕容永逸,眸光温和含着期盼,“你就当作一个临死之人的最后愿望。”
这样简单而充满悲情的要求似乎不容拒绝,可慕容永逸的身体是僵直的,无法挪动半步,在云烟离开时,他已经发誓,再不会再亲近任何一个女人。
许小凤一步步靠近,轻轻的靠近慕容永逸的怀抱,哪中久违的感觉还在,只是那颗心已经没有了热情,是死一般的沉静,静的有些听不清晰跳动的声音,她不免有些害怕,便更近的抱住她,生怕一放手他就会离去,直到那只铁臂会拥住她,她才踏实了许多,心安的笑了。
两道相拥的身影良久一动不动,慕容永逸不忍推开,直到感知到怀里的身体越来越重,慢慢的再往下滑,那只揪着她衣襟的手,也垂落下去,才觉出不对,忙抱起,把她放在床上,手探向鼻畔,必须越来越微弱,忙起身去唤人叫御医,衣角却被许小凤抓住。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吃下了毒药,就是让林云烟致死的毒药,当初给她服下的剂量小,所以会慢慢的虚弱下去,不会马上送命,而我服下的剂量大,会在一个时辰后毙命,你不用喧太医,我的命我知道,他们没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许小凤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很是微弱,不仔细听有些听不太清楚,“我这种女人似乎在就该死了,并不可惜,能苟延残喘到今日,也是皇天厚待了,令我欣慰的是,在临死前能再次看到你,我今生无憾。”
眼看着她的面容越发的惨白,如一张薄纸那般透明,似乎瞬间就会灰飞烟灭,慕容永逸心一阵钝痛,就算是心中再恨,再怨,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一切也该放下了,放下所有把她拥入怀中,听着那一声微似一声的心跳,怀里女人的人生命在渐渐远去,此刻让他想起了抱着云烟时的情景,心就像一下子被掏空了,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也一点点抽离了,只剩了一个空壳。
厚葬了许小凤,还是以侧妃的名义安葬的,就葬在慕容皇族墓地,牌位入住慕容家族亡灵之内,也算是自己对她亏欠的一种莫须有的补偿,希望她在天之灵可以得到安慰。
让黄埔子轩费解的是自那日后再没看到过廖寒的身影,如同这个人是个虚幻,从未出现过,也曾派人打探,可查无音讯,心中更是好奇,对那把碧云剑念念不忘。
只是自他登基以来,各地的战乱不断,需要他费神去应对,平定战事,再无暇顾及此事,不得不投身于战事之中。
慕容王府已经让人重修过了,门庭已经焕然一新,百里之内日渐繁华,昔日的衰败已不复存在,宛如一场虚幻之梦。
只是故人已去,就算是门庭若市又能如何,依旧改不了慕容永逸寂寥的心,站在紫竹苑内,碧竹犹存,且生的茂盛如锦,团团花儿紧蹙,那都是云烟亲手栽植,石桌石凳,藤椅,依旧原来模样,只是少了那份惬意温和,冷冷清清。
恍惚间,面颊微微一凉,如清风吹拂,带来一阵清香扑鼻,面前已站立一女子,温婉一笑,眸光里似乎有泪流动,飘身跪地,“女儿,见过父亲。”
慕容永逸微微一愣,低头仔细打量,果然和云烟一般无二,温婉的气质,优雅的体态,无处不流露出一份淡然脱俗,伸手把她搀起,心中诧异,“你是桃林中的女子?”
“是,难得父亲好记的,当时却差一点成了你手下的刀下之鬼。”慕容芸熙咽下激动的泪水,笑嘻嘻的说着,带了几分调皮,面上并无嗔怪之意。
“呵呵……”慕容永逸轻轻一笑,覆辙女儿柔顺的长发,满眼的疼惜,语气里多了几分宠溺,“当时不知,只是心里也有疑惑,所以并未下杀手。不过,这样说来你当时子轩的夫人。”
“父亲不提也罢,他已经休我出门,我和他再无瓜葛。”提及莫子轩,慕容芸熙面露不快,神情间也多了一份忧郁。
“此事我是目睹之人,子轩那样做是万般无奈,看得出他对你已经生了情谊。”慕容永逸很想撮合,他们本该是最般配的有一对,就是因为复国大计,才生出了这许多的误会,弄得彼此有了芥蒂。
“见到父亲,本是高兴行的事,何必谈那些不愉快的事,饶了这份好心情。”慕容云烟不愿去想,也不知如何,在看到火凤剑时,她就知道,此次穿越就是为他而来,可是要如何以真实身份相处,她却不知,以廖寒的身份相处似乎自如一些。
慕容永逸知此事不易多说,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感情只是旁人插手不得,还需莫子轩自己化解。
“你师祖说吧毕生所学都传给你,想来我女儿一定武艺出众,值此国不太平,当献出一份力量才对。”慕容永逸拉着女儿的手,向着前厅走去,此时正值中午,午饭的时间。
“师祖教我武艺就是为了给父亲分担一些烦恼,我也愿意效劳。”慕容芸熙心情格外的好,倚在父亲身边,那浓浓的亲情在身畔围绕,一心的温暖。
父女二人来至前厅,刚刚落坐,忽听门外喧道,“皇上驾到。”
慕容永逸眸光看向芸熙,面上依旧风轻云淡的淡然模样,没有惊诧,没有慌乱,更没有紧张,有的是一份平和释然,只是脸上微微浮现的几许红晕,表露了小女子的羞涩之情。
“看来孩儿真是有口福,远远就闻见饭菜飘向,一看便知这王府的厨子要比皇宫的御厨强多了,义父可不嫩个小气啊,哪天我要和你对换。”莫子轩气宇轩昂,未进门声音先到,看得出心情不错,那调侃的语气听来如沐春风。
当一脚踏进门,看见面前站立的二人时,眸光锁定在芸熙身上,微微一愣,笑容有些僵硬。他已经派人去把小枚夫妇接来京城,可小枚推脱,对那里已经有了感情,也老了,不想在奔波,就想着在那里颐养天年。也本是想借芸熙来京的,但不好明说,只听那接人的回来报,芸熙并不在府中,不想她已经来了京都,可是不解,为何会在王府。
由不得沉了脸,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漠,“不在朱府好好呆着,来讨饶王爷何事?”
慕容永逸见状,知道他误会了,忙笑着解释道,“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慕容芸熙对他一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极为不满,一心的欢喜被顷刻浇灭,神情淡淡的,俯身跪地,“慕容芸熙见过皇上。”
义父的女儿?黄埔子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义父什麽时候冒出个女儿,而且是若芸熙,不,现在更名为慕容芸熙。
曾听说过王妃曾生有一女,可是明明说一降生酒被许小凤给暗害了,怎么十八年后,凭空出了个女儿?他是在一时接受不来。
久久的凝视着那静静跪于地上的女子,都没意识到她还是跪着的。
“皇上,难道是在惩罚芸熙吗?”慕容芸熙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一身便服,神采飘逸,恍若仙人,近在眼前,却恍若天边,看他犹如隔着淡淡的迷雾,总是雾里看花之感。
“噢,起来吧。”黄埔子轩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不太自然的说着。
“来尝尝我府里厨师的手艺,你若何以就带走,反正此处我不会久留。”慕容芸熙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莫子轩,一左一右落坐。
“您要离开?”黄埔子轩一惊,眸子里多了一些不舍,自幼虽生活在朱府,日常由小枚照料,可是慕容永逸对他细心调教,才有了今天可以独当一面的他,此时刚刚建立,若没有义父在身边,他还真有点担忧。
“此处已是物是人非,留下只是徒增悲伤,不如远走他乡,漂流江湖,反而落得自由自在。”慕容永逸温和的笑着,而那笑容里有太多的无奈和沧桑。
“我们父女刚刚见面,您却要离开,父亲心也太冷了。”慕容芸熙一撅嘴,露出小女子的娇憨可爱,不依不饶的控诉着,“我不管,也跟着您走,天涯海角,只想在您面前陪伴。”
“傻丫头,你不可,你要留下来帮着子轩把国家治理好,也不枉你师祖教你的盖世武功呀。”慕容永逸宠溺的拍了拍芸熙的小手,转头对着莫子轩说,“我把芸熙交给你了,希望日后你们能相互谦让,共同对敌,我信你们二人同心协力一定可以在一年内平定疆土。”
“是,全听义父安排。”黄埔子轩心中当然求之不得,碍于大男人的面子更不知如何对芸熙才好,义父这是有意在撮合,他当人乐于顺水推舟,不跌面子,也如了心愿,忍不住喜上眉梢。
却没等他高兴过头,就得到了芸熙的反驳,“我不,我可以帮着他打天下,不过至此而已,他已经有了莎娅公主,而且作为帝王,也会三宫六院,我,慕容芸熙绝只能和心中只有我一个女人的男人厮守一生,绝不是他。”
“你怎知我不能只有你一个。”黄埔子轩眸子里跳动着喜悦,在她的话语间他听到了飞醋的味道,她在吃醋,这个发现让他喜出望外。
“你一向是个好色之徒,这位姑娘也是你红颜知己只能怪的一位吧?”慕容芸熙的眸光落在莫子轩身后,紧紧跟随着彩蝶身上。
“她,呵呵……我说了你或许不信,就让义父说与你听吧。”黄埔子轩忍不住爽声一笑,想起酒馆中的那幕,也难怪她会误会至今,只是由自己说似乎会越描越黑,只能有老义父给自己澄清了,那样或许她会信。
慕容永逸温和的一笑,“子轩所言不假,彩蝶是为父自幼收养的,陪着子轩长大,却一直都是主仆,并无越轨之事,故意做出些假象,只是为了迷惑世间人的耳目。”
彩蝶依旧谨慎入微的站于黄埔子轩身后,脸上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神情,听此话却是心中悲哀,却被掩饰的很好,眸光里只是一瞬流露出的伤感,稍纵即逝。
她自小就爱慕着少主,何尝不想如假象一般,有点深的什麽,至少能让她心中多一份甜蜜幸福,可是,少主只是利用,从未那男女的眼神看过她一眼,在他而言她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奴婢,如今他荣登大宝,自己更没了机会,只有远远的看着得分,不过只要能看到她,细心照顾着也是她的福分。
“那是他的事,和我毫不相干。”慕容芸熙低下头,说的有些没有底气,其实她心中很在意,因为她知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就是很想扭着来,想起那封休书,就没来由的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