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气的流动变得缓慢,他一直在走神,那股味道把他置入了炉火之中,他的思维变得混乱不堪,直到那个人端着那个盘子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指着那个男人微微一笑。
张之文:邵院的研究博士。一张名单下第一人,只有简洁的介绍,但是只需要记住他的名字,死人只需要名字。
柳轻红终于意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将无法挽回,一种悲恸感染着她全身每一处细胞,她感受到血液的流动和小时候那条冰冷的河一模一样,她亲眼看着那张脸在她眼里开始变得陌生,她曾见过多次,每一次都犹如梦魇,痛苦回忆的在脑里盘旋。他的手开始摸向那个盘子,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在那个天平还能被挽回的时候自己必须做出抉择,她必须做出,不能和当初一样。她的手迅速的按着那张白色的绢布,另一只手死死地握住对方的手,温柔的目光化为了虚影,视线开始模糊。
冰冷的雨水从指间流过,鲜血倒映着胆颤的面孔,慌张的手抱着没有温度的尸体,一切回忆再度袭来,柔弱不堪,丑陋不堪。她的影子再度重和,从未离开,这个世界是黑暗的。他被悲伤惊醒,那种独自面对那具尸体的悲伤,一种无形伤感迷雾,从眼里充斥着他灵魂。他开始感知到自己,觉得自己好丑陋,他不愿意再一次的去面对,怒火从心中烧起,他无法信任自己的理智,不可抗拒的灾难席卷而来。
他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心中胆颤的恐惧控制住了他的全身,一种焚烧的欲望烧掉他最后的理智,他恶狠狠的挣开那只温柔的手,粗暴的和流氓一样,他本身就是一个贫民区的地痞流氓,他和他那些卑鄙的前辈是一个德行。他摸到了那只白色的盘子,感受到了一块坚硬的物体,他不可能不熟悉,鲜血迅速的奔腾在全身,他已不顾一切。盘子里有一把黑色的手枪,那个侍者是林一,这把枪是墨羲之为他准备的,那个人命必须是他的。
王非尘挣开柳轻红的阻拦,剧烈的振动的引得旁人注目,那把黑色的枪掀起躁动,如同一阵狂热的风吹进干燥的房间,白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那个一直专注于盘中水果的女孩手指一落,圆盘结界张开,繁复的花纹腾飞,王非尘脚踏上,飞跃而出。他左手虎口的老茧不是握刀磨成的,而是长久持枪岁月的沉淀。他连续的发射,没有丝毫的犹豫。子弹落入看戏的人群之中,溅起朵朵血花,张之文周围的人迅速反应过来,筑起人墙,即使眼里倒映着枪口的黑洞依然未离去,少许人掏出随身可带的匕首。
……
这一切发生的都快于突然,风暴已经聚集在了所有人的上空,正在比试之中的两人在莫名其妙之中被仆从死劲拉出了比赛场地,他们怒骂着自己的仆从,说这些狗奴才发什么疯,直到尖锐的子弹声压过他们的脾气,他们恐慌的四处寻找掩体,回过神愤骂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居然在这个地方寻仇,简直就是活腻歪了!当他们发现柳家的正主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起初那个耀眼的女孩单手持引,绽放着一种峥嵘的美,他们突然发现今天比往常好像更有趣些。他们踢开着急的和太监一样的仆从,拉开了椅子和桌子,镇定自若的磕着瓜子,开始欣赏今天的有一重头戏!贵人开始吆喝,比试变得无举轻重,显然这突然的一幕更令他们兴致盎然,即使手下的人尽力保护着他们,可是他们怒喝手下,责怪他们扰了自己兴致,仆人们相视一眼,心叹这群人真是无聊到不怕死,只得尽量期望那些人不要乱射子弹。
阵阵的发力震得王非尘虎口发麻,连握枪的手都开始松滑,那些人反击令他有些头皮发麻,即使墨羲和他有着双生子般的默契,圆形结界让王非尘在空中犹如猴子窜飞在林间。可是那个家伙的重要程度令他们死死的保护着他逃离,他们用一条条性命阻止着刺客,用沉重的代价拖缓他的行动速度。
他朝着后面咆哮一声:“墨羲之”。目光正正撞见一个人,后面一个女孩她脱力的坐着,目光呆滞,她把意识停留在双眼之上,迫使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就像看着一个怪物,怪物的回头那一瞬间依旧冰冷。
上方突然张开一个结界,她蹬腿迸出,速度快如黑色的游鱼,墨羲之抓住王非尘的手,一如当初完美的配合,毫无保留的信任,王非尘顺力追寻而出。墨羲之手指结印,黑色的方柱立空而出,整个人横立在方柱之上,下面人群之中,张之文已经在掩护中逃向后门,人群撕开一个口子,一个精瘦的小子握着一把匕首踏在方桌之上,纵入半空。手指若笔,苍然起画。空气中,不安开始弥漫,两道空气波纹振动,风尘气阵阵抖落,空气中映出两道短促的笔画,好似小刀长久在石头上疯狂的刻画,斑驳的气息归去,半空中再度归入沉寂。那纵入空中袭来的人影毫无预兆的坠落,如同断线的风筝,原处一个小×淡淡消去,他痛苦的瞳孔就这么睁着,再未闭下。墨羲之松开手指,方柱消散,头却在下一刻迅速偏开,黑色的发丝飘落,
她呆呆的看着飘荡在空中自己的头发。
“真美。”她喃喃说道。
“墨小姐和朋友玩的有些过分。”赵宏林站在对方面前,语气和朋友间的诚恳并无一般。
“赵家想为柳家看门吗?”她接下被切落的发丝,毫不在意的说,目光依旧停留在原地。
……
赵宏林身体有些悚然,手不知往何处放,本以为对方是一个容易结识的人,这……
“打扰别人是很不礼貌的事。”唐一重重的走了过来,他有些不悦,脸上阴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激烈的枪声将他的一切计划全部付诸东流,这绝对无法容忍。他没有常年累积出来的脾气,但是横抽的一折打破事物应有的发展,甚至隐隐约约的把这一切变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有人敢拂了他的面子,唐家的面子。
赵宏林看着站在墨羲之背后的唐一,心里叹气,他终归是个莽夫,唐家一辈子都只能是武力强盛的莽家,唐一更是如此,他甚至把这做到了极致,还真是个状元!他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也许对于他来说只是个不懂礼貌的刺客,心中有那么一口气想要教育别人,真是可悲。赵宏林退了一步,神态很恭敬:“没什么,只要你尽心便好,只不过唐一有些不悦你打断了我们的比试。”赵宏林余光寻找着那个丢失的人,失望的发现尽是一场空,他们要杀的人早已趁这段时间逃出,有些可惜,没看到那人是谁。
唐一寻到墨羲之面前,低头看着那个智商不高的刺客,他的个子很高,他低头看着对方,心里占据了优势,也顺势把不满装满在心中。可是她毫无害怕可言,她在他面前从容的把刚被切断的发丝放进兜里,随意的说道:“男人在女人跟前总是会把智商拉低,特别是喜欢的女人面前,可他们总是想要挤牙膏般要挤出那可怜的智力,然后把自己变得弱智如鸡。”唐一脸有些青,目光尽数收敛,气息开始躁动。
他的确是一个莽夫,甚至以此自豪,可是那个刺客说穿了一些人和人之间不应该说穿的东西,她把面具撕得粉碎,他有些怒了。可是她竟然从自己身边走过,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没有要直面自己的意图,因为她毫不在意。
墨羲之踏出的脚再也没办法放下,她缩了缩自己的身体,因为腹部被一只花岗岩般的手挡住。她厌恶的把身体退开,终于抬起头看着唐一。
那深秋红的枫叶落于血水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