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笃敞开大衣,避免雨熄灭火,然后慢悠悠地点燃一根烟,火星掉进战场里,随即湮灭。另一只手反握着匕首,匕首上一破烂的红布随风飘着,那里木柄光滑如玉。红布突然陡立的扬起,震散掉浸满的水珠,化作了水雾,无与伦比的力量,如同神之力,那简直就是不属于人类的力量!红布扯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整把匕首犹如利箭往后插去,他的手抓住了那东西的头,慢慢的用力,哭鸣声在混杂着雨水,鲜血泼在乌墨色的背,景里,轻松的抽出匕首,带起了一道鲜血泼散在了他的脸上,有些怀念似的舔了自己的嘴角,一个猛冲,独狼扎进了羊群。
那势必血流成河!
雨渐渐停了,东方像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孩露出腼腆的笑容。一抹光洒在了程笃惨白的脸上,经过雨的洗礼,头发竟没有被凝结成股,反而是蓬勃散乱,不断的白烟在从他头上淼淼升起。程笃慢慢的看了一眼四周,一切仿佛是一场梦。自己站在火上口,不带感情的看着岩浆从火上口涌出,即使岩浆流在身体上,却感到了一丝快意。因为这是血,属于敌人的血。真好,可他偏偏想起了刚刚到学院的时候那个老头说的话,他穿着黑色笔挺的中山服,下身是一条灰色的麻裤,斜靠在自己车窗前,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点燃了一根烟,烟雾使他看不清老人的脸,但是他的话却深深烙在自己的魂里。“告诉我你来这儿的目的?“
自己努努嘴,指向在花池边认真数着鱼的条数的唐玉。老头带着嘲讽,不屑的看着程笃,用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肩上,附身侧耳。“你在骗自己吗?别告诉我你是想保护那个小女孩,或者说,你喜欢她。所以来到这儿。你是不可能爱上她。从你的眼里我看到了悲愤,孤独还有想杀戮的欲望。作为程天的儿子,你应该是敌人眼里的刺,而非某个女孩的跟班。释放你自己,让你的仇人胆寒。这才是你来这儿的目的。复仇,我们都是渴望复仇的人。你要用敌人的血去洗干净自己的腥味。“
那个老头是为数不多能读懂程笃的人,因为两者太过于相似,可那个老头的语气好像是一种赞扬?
程笃若有会意的笑起来,手从兜里寻找着,又抽出烟。顺手拿出火机。却有一道火已达烟前。程笃有些愕然,自己可以算是深入敌后,附近根本没有同伴。落在耳畔的声音带着一抹笑意。
“你的刀和你的父亲一样快呀。小笃。“
程笃手中的火机毫无预兆的落下,代之的是一把末端沉香古木的匕首,绑着一条红布,红布在空中飘零,一个红色的“程“字摇摇欲坠。飞转,横切。一刹那,将火切灭,飞速撤退。程笃大口的喘着气,身体微躬着。冷死的眼变得猩红。这时候,程笃觉得自己终于不再像一个人!而是复仇的机器。
那张青灰色的鱼鳞脸,是如此狰狞。他笑着,笑看着程笃,感觉到了赏心悦目。一个永远冷的敌人在他的面前失去了理智。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黑衣人的手在大衣上慢慢的摩擦着,不急不缓的说:“程天居然还留的有种,作为叔叔我是该高兴,作为你的灭族仇人我也很高兴,看见你比你的父亲的刀更快,更狠,我更高兴。因为今天我不会感到很无聊。“他依旧笑着,看着程笃想把自己的骨头拧成一块一块的疯狂的眼神不觉的笑意更深。可是程笃却只是狠狠的一咬牙,将自己的刀义无反顾的插进小腹,剧烈的痛楚让程笃倒吸了一口气,更让黑衣人感动了一股恐惧。程笃慢慢的舔干净刀上的血,如同在吸食一种美味。黑衣人起初是冷冷的笑着,到了最后,竟变成肆意的笑。“你居然是程天的儿子,而非我的儿子。“黑衣人的眼神带着灼热,语气变得疯狂:“或者说,你的行为变得越来越像一只妖了,这才是你呀,程笃。“程笃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张和自己少许相似的脸,抽蓄了一下。
“程龙”,即使自己忘记了一切,但这个名字永远也不能忘记,因为它使程笃卑贱的活在世上,只是为了一天自己能轻自抹去这个名字!凌厉的刀气奔涌而出,气流竟清晰可见的被打碎,重组。周围只剩下压人的风,和一双黑夜里的眼神。之后聚势,爆发出轰鸣。像是飞机从你的耳边划过。滚烫的红光里夹杂着一丝若离的红布,那是程笃的匕首。直接切向程龙的头,所有的气流全部涌向程龙,狠狠的封死住程龙,势已被这一刀强横的改变流动,像铺天盖地的蝙蝠盖住教堂的顶楼。程龙眼里带着浓浓的惊叹,但只有惊叹。脸上唯一像人类的器官——眼睛瞬间被青灰色弥漫,这让程龙看起来更自然,身上的大衣被一股强力直接粉碎,那是漫天的青色的鳞片。两跟灰骨从手腕猛的扎出,程龙背后响起卡卡的声音,无数的青色骨头倒刺而出。所有的气,所有的势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程龙微微侧身,折刀切掉帽子的一角,带起的风吹翻了帽子,程龙满是骨刺的手直接握住了那把锋利的折刀,那把刀平整的切掉面前所有的骨刺,程龙肆意的笑着,竟加力握住刀,刀缓缓的陷进骨肉里。“你知道吗?我出生的第一刻,就是看见了这把“血刀”,然后就被奇怪的目光所环绕。”这一刻,空气中金色的粒子如同金蛇狂舞,程笃抽动自己的双脚,却丝毫未动,浑厚的泥土顷刻缠绕住程笃,程龙鬼一样的三角眼泛起土黄色的光,“你还在忍吗,程笃,别用人类的外表遮住你丑陋的灵魂,你和我,还有你的父亲,我们整个家族都是妖啊!”程笃的脸愤怒的扭曲着,程龙呼出的气直喷在程笃的面前。
“你难道不是亲眼看见我杀掉你的父亲吗?还有你那个可怜的哥哥,他本该不用死的,他却为了保护一个叫程笃的懦夫,那个只敢在躲在角落的程家的小孩。一只妖,偏偏生的那么软弱,就像人类一样。”风刃在程龙的手中呼啸着,毫无悬念的轰在程笃的胸口,剧烈的能量波动将那里直接化成了白雾。
程龙握紧双手,面前是一条笔直的线,尽端是一片黑暗,黑暗里风声呼啸。那一天,他们必将从地狱里归来,带着愤怒和仇恨,让世界只剩下痕迹。黑暗里慢慢的走出一个颠簸的影子,那或许是程笃,也许程笃在上一刻就死了,现在撑着这具身体的东西叫复仇。胸口破烂的八卦图隐约可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殷红,那张脸不在写满自信和肃穆,尽是铁灰色的鳞片,微微张合着,双眼野兽般的赤红。双手难以想象的修长,青色的骨刺布满双手。
“哥哥答应长大带他去看海豚,他是那天早上答应我的。父亲一直纵容你在外面,爷爷们执意要杀掉你,我父亲说,那个人是我的兄弟,世上只有他和我流着同样的血。”
程龙愣愣的看着那道血红的影子踏着缓慢的步伐前进,忘了所以。
“这是你一直想买的鹦鹉,别说出去,我偷偷给你买的。程天松开手,那是一只孱弱的鹦鹉,绿豆粒的小眼看着在墙角哭泣的程龙。程龙小心翼翼的接过鹦鹉,有点呆,其实想买鹦鹉,主要是因为它会飞呀,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而它在这里,只会像自己一样只能透过天窗看天空,那有什么用,不如。。死了好。可是这是哥哥最后一次送自己礼物,哥哥因为擅闯禁地,而被一直关押,而自己也逃走了。再一次的见面却是,你终于像个男人去反抗了,那是程天对他弟弟说的话。”
程龙呆看着程笃,许久前的那一幕还是如此清晰,程龙以为自己早已能忘记,可是回忆还是追了上来,因为自己从来不想忘记,那是自己最温暖的时候。“真好呀”从未有过的低喃。
巨大的刀气笼罩在匕首上,匕首上有三道满是灰尘的符文,三道符文大树盘根,交错而出狠狠的咬住刀柄,可是现在却裂开,如同墙壁上的白色瓷粉脱落。这并非是是为了增强折刀的力量,聚势于折刀内,而是为了封印这把折刀,折刀中沉睡了一个灵魂,那是暴戾与嗜杀。古代就有锻造大师,而每一个大师几乎都是先生,他们锤打强大之物的魂,封印在兵器里。刀气凝聚在了折刀上,这才是折刀本来的面目!折刀只是刀的碎片打造的,而如今这把刀带着它的灵魂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