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回看了身后跪于天地的男子背影,目光变得尤为暗淡,身体渐渐变得飘渺,清风一过,那身躯化作阵阵尘烟,消散而去,灰飞烟灭。
“多行不义必自毙。”司徒云梦望着被韩夜亲手杀死的妖道,对三公九卿道:“长天此番作为,足见其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为仙妖两界所不齿,后人宜引以为戒。”
三公九卿纷纷点头称是,对于这次的行动,他们都是感触良多。
众人共同的仇敌死去,万事休矣,韩夜拔起魔剑,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担子,跟着心爱的人和妹妹一起过自己渴望的生活,这时,韩夜手里的魔剑晃了晃身体,不悦地道:“呆瓜,你不要有事没事把我插到土里去,弄得本姑娘灰头土脸的,帮本姑娘擦干净吧!”
韩夜淡然笑了,叫他给喜欢的红颜知己擦拭剑身,他岂能不愿?他感激道:“燕儿,你是一直陪着我,帮我还师恩、报家仇,现在什么负担都放下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好啊!”薛燕笑道:“我要说的可多着呢,你竖起耳朵听,听漏了一个我就不让小梦梦嫁给你了,嘿嘿。”
韩夜和薛燕这一人一剑边聊边走,走到韩玉和司徒云梦那边,妹妹韩玉是用一种解脱而带着欣慰的目光望着哥哥,而司徒云梦则带着三分忧虑和七分喜悦,恨不得上去拥抱心仪之人,但一想起自己的事,又稍稍退缩了。四人身后都是蜀山的嫡传弟子,他们一部分和里蜀山的妖精交流,一部分则感触万千,只愿韩夜这些人能好人得好报。
韩玉高兴地抓着韩夜的臂膀,婉眉舒展,清眸里满是晶莹,任谁都看得出韩家兄妹这些年过得有多艰难,韩玉激动地道:“报仇了,时隔将近九年啊,我们兄妹身隔两地,现在可以放心地在一起过自己的生活了。”
韩夜笑着抚摸妹妹的秀发,又去扯司徒云梦的手,郑重地道:“梦,我在青山上做过承诺,又在里蜀山答应过你,如今是到了该兑现的时候!”说着,韩夜把炽热而深情的清眸望着司徒云梦,柔声道:“做我的妻子吧,现在,我完全能照顾你一生一世了,我尽我所能让你幸福快乐的。”
云梦听了韩夜的话,怎能不感动,只是她心里除了抗拒,没有别的办法去表达她对韩夜的深爱了,要知道,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韩夜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韩夜,那么神界召唤她回去后,两人只会承受无边无际的痛苦。
所以,司徒云梦轻轻收回手去,楚楚动人的玉眸里带着哀伤和暗淡,她柔声道:“先、先不提此事吧,夜。”
韩夜、薛燕和韩玉都有些不明所以,他们都不认为云梦是那种不想要幸福的女子,就在众人谈得投入之时,不远处却升起起一团黑色的怪气,怪气聚拢后,竟然渐渐凝成一个墨绿道袍、山羊胡须老者的模样,那个老者正是长天!
“给老夫去死吧!”长天愤恨不已,调用起全身所有能用的精气神,墨绿袖袍一挥,发出一道粗大的黑气波朝韩夜全力打去,韩夜四人正聊着,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些,待听声音反应过来,那黑气波却马上就要轰到面前!
却说长天为了填平内心的怨恨,对韩夜使出舍命一击,而韩夜四人皆以为长天已被乱影降魔诀消灭,不知他尚还留着自己的一条老命,故而未及时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眼看着就要中招。
然而,一切似乎是命中注定,长天的举动一早就被离韩夜比较近的净宁发现,她见黑气波马上就要打到韩夜身上,没有过多的犹豫,冲上前化出玄冰壁想替韩夜挡住黑气的突袭,怎奈这股黑气威力无比,迅速击碎了玄冰壁并打在净宁冰清玉洁的躯体上。净宁被打得往后退了数步,只觉眼前一黑,五感若有若无,她在破碎的冰花里缓缓软下身去。
“净宁!”薛燕和司徒云梦同时发现了净宁在保护韩夜,惊讶不已。
“师姐!”韩玉亦是万分惊讶和紧张,赶紧冲过去抱住了净宁的娇躯,有些激动地摇着问道:“你、你没事吧?”
韩夜更觉愤怒、把手一挥,朝长天发出一道黑光斩龙诀,将长天剩余的那条老命一招轰碎,万恶的妖道长天至此终完全被消灭。
虽然长天已死,但韩玉却很是担心净宁的生命安危,她赶紧把冰心符贴在净宁的素腰上,拼命摇着净宁,净宁也勉力从昏迷中醒来,只是面容苍白、目光黯淡。
韩玉摇了摇净宁的柔肩,关切地一叠声唤着师姐,身后的蜀山长老和弟子也纷纷都反应过来,围了过去。
司徒云梦知道净宁是为救韩夜而中了长天的狠招,她赶紧走过去蹲下身来,用一双素手轻轻握起净宁的手来,柳眉却越收越紧。
净宁见司徒云梦这般为难,恬淡而虚弱地笑道:“我就说我命薄,救不活了,是吗?云梦小姐……不,还是叫你韩夫人吧。”
司徒云梦现在也无心情讨论婚事,只是格外地忧愁,她低着头,香泪从眼角泛出,她柔声道:“请、请别这样说啊……我正在想办法,你救了他,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
“那老贼的手法真狠啊,三魂都被黑魄震碎了……一个三魂都被重伤至此的人,死后怕也不能去鬼界投胎了吧?”净宁认命地靠在师妹的怀里,众人悲痛地陷入沉默,良久,她又轻声对韩玉道:“师妹……你哥呢?我有几句话一直想对他说,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韩夜闻言,赶紧到了净宁跟前,却见那姑娘面容憔悴无比,不禁有些心痛和怜悯,他问道:“为什么……要替我挡住那种攻击?我成了魔,中了那招未必会死,可你不过一介凡人,怎能承受得住?”
净宁望着那重情重义的清秀男子,恬静而无奈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道:“因为我不能确定那样你会不会有危险,更因为……”净宁说着,苍白的面容泛起丝丝红润,她轻声道:“更因为我是喜欢韩大哥的。”
司徒云梦闻言,低着头、合着眼、蹙着眉,哀愁尽显;薛燕听了话,剑身也是一阵轻轻颤动。
韩夜很感激净宁的付出,但他也明白,他的心里并不装着这个姑娘,因此他只是看着净宁,清秀的目光却带着许多的哀愁和歉意,他道:“净宁,我……”
“你不用说谢谢,也不用做什么承诺,或许,这就是我一生的命。”净宁说着,把美眸望着天边,神情带着三分黯然和七分怀念,她柔声道:“在我小的时候,曾听师父说过一个男孩……那男孩比我大不了多少,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他的师父也为了救他而死,我曾问师父,那男孩那么可怜,为什么不接到山上来照顾他啊?”
一向笑呵呵的胖元颐在一旁听着,终于没办法笑颜以对,他流着老泪,颇为疼惜地望着这个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徒儿。
净宁缅怀着,想到很多东西,面上带着一些期盼和景仰,她道:“师父说,那男孩是不会上山的,就算他还有伯父和三叔,他也不打算再回去,因为他要替他师父赎罪、他要为他爹娘报仇……我当时就想,这世上哪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啊?像我们这么小的年纪,不该找个僻静的地方安度童年时光吗?”
净宁说着,看向韩夜,目光里充满了柔情,她道:“那时候我有些不理解,后来师父、掌门、太师叔还有韩玉师妹都关注着他,谈到他一直在坚持自己的路,谈到他不断努力想让武林人士消除对索命阎王的憎恨,渐渐地,我也深受感动了……我会想,如果这世上有人愿用长久的孤苦艰辛来偿还恩情,那该是一个多么用情的人啊?如果跟着他,是否就能得到所谓的幸福?只是,当时我还不明白,其实心里已经很倾慕于他了。”
“师妹……”一旁的净真听着净宁的倾诉,早已泣不成声了。
净宁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望着一脸愧疚的韩夜,她劝慰道:“你不要自责,因为……因为我一直是偷偷看着你的背影,偷偷地喜欢你,这些都从没对你说过,你不知道,又怎么能算狠心呢?”说着,净宁又叹了口气,呼吸有些紊乱急促,眼前一片昏暗,她道:“那时候,师父叫我陪着你去锁妖塔修补塔基,其实我心里是很高兴的,虽然平时很关注你的事,却没有像那次一样与你正正经经走在一起。”
净宁想起锁妖塔和里蜀山的那段时光,虽然那么短暂,但却又显得那么久远,她望了望韩夜身边的司徒云梦,又问道:“燕儿姑娘呢?她没和你们在一起了吗?”
魔剑闻言飞了过来,道:“我在这里呀!我在这里!我现在没有了身体,只能把魂封在剑中,做了他的贴身宝剑。”
净宁望着现在的薛燕,不知为何,美眸里泛起晶莹的泪光,她心道:“一个青梅竹马、情深意重,一个同甘共苦、化剑结心,就好像师兄说的那样,他的心里根本装不下别人了。”
净宁感到自己五感渐渐逝去,她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便坚定决心地向韩夜道:“韩大哥,我想,你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对吗?”
韩夜不明所以,不知该摇头还是该点头,于是保持缄默,只是锁着清眉望着这个愿意为他而死的女子。
净宁幽然叹道:“我喜欢的那个韩大哥,他一直在外面流浪,没有人照顾他,他也是孑然一身,那个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能早早学艺离开,下山陪着他,开始我们的缘分,那样该多好啊?”说着,净宁失望地道:“可你看看如今,有这么多的人陪着你,替师父赎了罪孽,替家人报了血仇,你,还是我喜欢的那个情愿孤苦的韩大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