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坐下来，紧张的将双手在桌底下十指用力交叉着，这个从少女时养成的缓解情绪的习惯到现在依旧保持着。她张了张口吐出几个字：“伯母，您好！”这不是她第一次称呼对方，记得那次在医院时，她也主动称对方伯母。这种称呼在万州小城的风俗来讲是一种尊称。
祝毅正准备开口一个服务过来轻声问道：“请问，二位需要点点什么？”
念秋这才抬眼向对面的祝母看去，见她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便对服务生讲道：“给我来一杯和她一样的咖啡吧！”她本不喜欢咖啡的味道，但为了能与对方友好相处，她必须要这样做。祝毅并不知道她不喜欢咖啡，笑看着念秋对服务生说道：“我也一样。”
贺素芬鼻子里冷哼一声，很轻的一声，但念秋还是听到了。这种看似无意却又明摆着是对她不屑的声音，令她有些不悦。她记得上次与祝母见面时，祝母留给了她一个非常和善的好印像，难道这次她与自己见面真的是想劝自己离开祝毅吗？可是祝毅在一旁她又该如何来达到目的。思及此，她冲对方微微一笑道：“伯母看起来比我妈年轻多了，真看不出是一个有祝毅这么大儿子的母亲。”说完顾自笑着。
这种刻意的恭维听在贺素芬耳里却显得十分的无知，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自视语言组织能力比念秋强过不知多少倍，于是她轻轻的看了念秋一眼道：“哦！是吗？你母亲跟我年纪应该差不多吧。”这是一句随意的话，但念秋却很是认真的回道：“我妈今年五十七了。”说完等着对方回答，她以为对方会立即说她多大年龄，没想到她却只是轻轻的笑了笑道：“小毅，能不能帮妈妈出去买个东西，你看，我的鞋子在来时鞋跟断了，你带着这只鞋去新世纪买一双一样的回来。”贺素芬说话间已弯腰将一只断了鞋跟的皮鞋用两根手指提了起来伸到桌边让祝毅看。
念秋看着那只断了跟的鞋，心里猜测着一定是她故意事先弄断了的，以此为由将祝毅支开，才好跟自己讲话。她默默的转头看着祝毅面露难色的表情，轻声叫道：“祝毅，快帮你妈去买吧，不可能让她老人家穿着这样的鞋走在路上吧？”
祝毅伸手接过那鞋，略邹着眉对母亲讲道：“妈，怎么会这么巧呢？”
贺素芬突地变了脸色，有些愠怒的看着儿子训道：“你以为我愿意吗？如果不想去就算了，等下我自己去，儿子大了真是不由娘了，连帮忙买个鞋都推三阻四的。这还没娶媳妇，娶媳妇了那还得了。”
这话是说给念秋听的，她心知肚明的催着祝毅道：“快去吧！伯母肯定是不小心扭断了，伯母，您的脚没受伤吧？”她说着弯下腰去看对方的脚，一副很关心的样子。祝毅听了站起来嘟嚷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手里拧着那只鞋。
念秋听到祝毅推椅子的声音，知道他走开了才抬头，不想碰到了桌子，吃痛的“哎哟！”一声摸着碰痛的头顶红着脸冲祝母尴尬的笑了笑。服务生端了咖啡过来，她拿着勺子轻轻的搅着咖啡，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祝母的发言。
贺素芬喝了一口咖啡，抬眼看向念秋，心里不得不承认她长得确实美丽，特别是那微红的脸庞像一朵盛开的连花清新。她正了正色后压低了声音讲道：“能不能告诉我，你跟我家小毅交往到哪种程度了？”
念秋低垂的眼帘悠地打开看着问话的贺素芬，心知肚明她的意思，于是老老实实的回道：“我想还没有到您认为的那种程度，所以不必担心。”说完了又有些后悔，让她不必担心什么？自己不是更应该担心才是吗。她微低下头，有些懊恼，想着等下一定要谨言慎行才是。
“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一看就知道。所以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让你离开小毅，你的心里会怎么想？”祝母再次喝了口咖啡后放下空杯认真的问。
念秋心里苦笑了一下，果然是为了让她离开祝毅才约见面的，她能说什么，能怎么想。一个母亲做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好意，都是为了她的儿子。她摸了摸脸颊，讨厌自己爱脸红的习惯，抬起头正视着对方回道：“您希望我怎么做？如果我说我离不开他，您就会成全我们吗？”
贺素芬没想到看起来好脾气的念秋会这般反问她，她怔了一下，随即回道：“我看你是一个很独立的人，不会是那种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所以不会离不开谁。”
“是，我是独立，那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让我依靠。但如果遇到了一个可以让我依靠、值得托付的男人，我更喜欢做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念秋此时不知哪来的勇气，双眼正视着对方，毫不惧色，尽管对方是祝毅的母亲。
念秋的话说得没错，更说中了同为女人的贺素芬的心声。如果有一个男人可以为她事事考虑周全，她又何须去操那么多心呢！她忽地话锋一转道：“你父母同意吗？
“我父母？”念秋诧异的反问，她没想到对方会提到这点，毫无心理准备，脸色陡地变得有些难看。
“对，你父母同意吗？”贺素芬知道自己这样问也许是多此一举，凭祝毅的条件，她父母怎么会不同意，她只是想把话题转向对方身上，避开她刚才提出的问题。说完一双依旧清澄的大眼盯着念秋，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的表情变化。
“这个，我父母那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她们一直希望我能幸福。”她说的是真心话，哪个做父母的是不希望子女能幸福的呢？
“当然，做父母的心思都一样。但是我想你还是要带小毅先见见你父母，看看她们的意见如何才好。”她一直不愿坦露自己不同意的想法，把问题先推给了念秋的父母，试图能拖延一些时间来想办法改变祝毅的心意。
“那伯母的意思是，您并不反对我和祝毅在一起了，我可以这样认为吗？”她愿本有些压抑的情绪突然有了些许的放松，黯然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贺素芬没有回答，只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轻点了下头。念秋立即笑开了颜叫道：“谢谢伯母，我就知道伯母是个最通情达理的人了，当初看到您的第一眼就觉得您一定是个好人，看来我的直觉没有错。”念秋在贺素芬面前毕竟还嫩了些，她并不知道贺素芬心里的真实想法，只被她的表像迷惑。
“但我也是一个好母亲。”贺素芬依旧保持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补充道。她是想借这句话告诉念秋，一个好母亲是会为了儿子做出一些自私的行为的。
念秋一下沉默了下来，似乎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色逐渐有些苍白。一双手不知放哪里好，一下放到桌上，一下又放到桌下。局促不安的看向对方恳切的说道：“伯母，我喜欢祝毅，祝毅也喜欢我，我恳求您能允许我们俩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