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语怔怔的看着他,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纠缠着她的五官,令她当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索幸他似乎也没有等她的答案,拉着她返回桌前,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脸盆,盆里居然有剁好的饺子馅和洁白的面上,他笑问,“饿了吗?我们一起包饺子吃好吗?”
“好。”宋静语逃避似的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伸手拿起面皮和他一起包起饺子来。
他的手很巧,包的饺子各式各样,宋静语看着那双如玉的手上下翻飞,娴熟的手法一度令她有些发愣的问,“你是不是天天包饺子吃?怎么会这样熟练?”
“刚从军时就是负责大家的伙食,加上我从小爱吃面食,最喜欢吃的就是饺子,爸妈每次包饺子我都会帮忙,久而久之就很熟悉了。”他边包边答,眼看一堆形状各一的饺子呈现眼前,宋静语只好落败道,“我包的不好看,还是你包吧,我来煮饺子。”
步楚华含笑点头,她便拿起小炉子旁边搁的小锅倒上热水,将饺子丢进去煮后,将早已备好的各种调料均匀拌在碗内,待饺子煮好捞进盘中时,一股香味散发出来,惹得她急忙挟住一个饺子蘸上调料塞进嘴中,哪知道这刚煮沸的饺子滚烫炽热,她烫得连连咂石又不舍得吐出来,一时粉脸俏红,不停用手去扇风。
步楚华抬头时正看见她那幅狼狈的样子,一时又心疼又好笑,起身不由分说便吻住了她的嘴唇,将那颗圆滚滚,烫溜溜的饺子吸了出来,她才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泪花翻涌,显是烫得不轻。
轻轻咽下饺子后,步楚华无奈的叹道,“你可真不让我省心啊,吃个饺子都会烫到,你说我怎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常阳?”
宋静语拼命吸了几口凉气平息了嘴舌被烫到的苦楚后,瞪他一眼说,“我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远行,上次去天津我可是绕道河北走了好几天才到呢。”
提起天津,步楚华半晌未语,似是想起一些往事,宋静语看见他不豫的神色,下意识就想起和靳鹏一起吃饭那次,他凶神恶煞冲进来的情景,失笑道,“怎么?是不是想起一个大帅无端吃干醋弄得满城风雨的糗事啊?”
“靳鹏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如无必要别跟他走得太近。”
宋静语应了一声,心下却不以为然。
锅里的热水一阵翻腾,步楚华急忙将煮好的饺子全捞到盘中,二人相视一笑坐到桌前品尝,寒夜之中,滚热的饺子令彼此的心都温暖了许多。
抚了抚已经吃饱的小腹,宋静语看着盘中还有那么多饺子,忍不住招呼千行和两个士兵一起享用,可是看千行他们一幅为难的神色,立刻想起他们对步帅一向畏惧,伸手晃了晃步楚华的胳膊道,“你看这寒冬腊月的,让他们也来吃吃饺子取取暖吧,毕竟这是大年夜,我们怎么忍心看他们挨饿受冻的?”
步楚华只是埋头吃饺子,不置可否的扫了她一眼。
宋静语便自作主张将千行三人拉了过来,还热心的递给他们筷子,又帮他们拌调味料,三人最终耐不过饺子的香味狼吞虎咽,倒把步楚华挤得没有位置了,他只好放下筷子将座位让出来,一边笑骂,“八百年没有吃过饺子了吧?你们算走运了,我可有好几年没干过这种活儿。”
三人见主帅心情放松也少了几分拘谨,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一个小士兵边吃边拍马屁道,“步帅,你还记得上次一鼓作气攻打泉州和康庄吗?我早就看出他们皖军内部失和了,要不是姓黄的和姓丁的弄内哄,我们哪儿能那么快打胜仗,最近听说他们在山东一带勤兵操练,誓要一雪前耻呢,可是遇到步帅您,估计他们还是会一败涂地,狼狈逃窜的。”
提前皖军,步楚华的笑容渐渐退去,转身望着覆盖在冰天雪地之下的层叠山脉,久久未语。
宋静语知道他是忧心明严山在北平执掌弄权引得众军阀不满,孙中山还通电全国要求皖乌两军组成讨伐先锋围攻常军伪政府,眼看战事即将又起,百姓又会民不聊生,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走上前去,她挽住他的手臂低声道,“子玉,无论时局怎样,我都会相信你,相信你有能力让中国人结束战争,恢复和平年代,而且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等你回来的!”
这句话仿似承诺,让步楚华移目凝视了她半晌才开口,“静语,我真的很想立刻娶你做步家的少奶奶,可是如今形势不好,我不想让你替我担心,也不想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所以你回常阳办完事后马上回来,我会安排人照顾你的,等这次战争平息后,我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你看可好?”
宋静语的心一阵激荡,他总能让自己感动莫名,将头依偎在他肩膀上,她喃喃道,“好,我一定会等你回来!”
步楚华伸手将她拥紧,似乎害怕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她似的。
远山寂寂,白雪簌簌,寒梅傲雪拙立,徒留满山的芳华飘香。那样一幅美景之中,步楚华与宋静语相依而立,宛如两尊永不退色的情侣雕塑,令千行和那两个小士兵看得如痴如醉,竟似在梦中一般。
他想他们此生都不会忘记今晚这幅场景,因为这样的美景实属百年难遇。
可是往往人算不如天算,美好总是不属于永恒,再美的花也终有凋谢的一日,新年刚过,全国的形势就变得水深火热起来,先是皖军为了一雪前耻,欲收复天津、泉州两大重镇,先是借助日本的力量装备武器,继而联手因不满明严山打着两军联合治国的招牌却独亨胜利成果操控北洋政府的乌军,两军同时通电全国联手对抗常军的伪政府,加上孙中山号令革命军和军阀联盟联手北伐,一时间,电台、报纸所关注的话题全都变成了有关这次常皖战争的事迹,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正月中旬回到常阳的宋静语一踏进安心药行就觉得气氛不对,望着草木皆兵,她一推门就齐唰唰射来的目光,她诧异的问,“出了什么事吗?”
二楼的办公室前,兰少祖,不,已更姓为明少祖的他自二楼急速奔下,拉住她就往门外跑,一边回头恶声吩咐,“你们任何人都不许说见过宋老板回来,若是让我听见任何不对的声音,你们就别想干了。”然后,他拉着宋静语一路跑出紫来路,逃进不远处一幢小别院后紧闭上门,目光森冷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宋静语发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抚了抚急速喘气的胸膛,宋静语不安的问。
明少祖深吸了口气,有些气恼的抓住她的手问,“你不是要去河南发展吗?为什么还要回常阳?还有,步楚华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常阳?他就不怕你会遇到危险吗?”
宋静语挣开他的手道,“子玉去了天津,你不是不知道是你父亲急电召他去天津商讨常皖战事的吧?”
“好,即便如此,他也不该放你一个人回来呀?”
“少祖,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感觉离他远一些后,宋静语才问。
明少祖犹豫了半晌才徐徐说道,“柯督察长奉我父亲的命令在常阳大肆搜捕革命党,其中一个人已经招供说你是常阳捐赠药材最多的一个同盟者,父亲为此大为恼火,可是碍于你和步楚华如今的关系……总之他已经勒令柯督察长只要你一回常阳就要抓你去审问,所有我看见你才会那么紧张。你真傻,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啊。”
“那静沐呢?他现在安全吗?”
“他不要紧,柯槐仁知道他是去年才来的常阳,不知道这些事情,加上有我一力担保,他还不敢轻易动手。”
宋静语略放下心,其实早知道一旦南方的革命党和常军撕破和平这层伪装,明严山必定不会轻饶革命党,在驻地内搜捕和打压革命者是迟早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她的身上,想到答应郭业南的事,她犹豫着问,“那新伤药的研究呢?如今到了什么程度?”
“你疯了吗?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事情,你应该考虑一下自身的安危,我现在马上送你离开常阳,听见了吗?”明少祖见她如此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怒不可遏的吼起来,眼见他又想抓自己的手逃离,宋静语退了两步摇头道,“少祖,我知道你一直不赞成我和革命党有联系,可事已至此,你必须把新伤药的配方交给我,否则……。”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少祖睁圆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想帮那些革命党,你是不是疯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可能会丢失你的性命,或者是整个安心药行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