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楚华伸手替她拂去眼角滚落的清泪,“从今往后我只会让你笑,绝不惹你哭,你若哭了就是我的不好,知道吗?”
宋静语失笑的抱住他,眼泪全蹭在他的脖颈之间,他倍感幸福的用手擦去,再揉乱她一头秀发。
有时候,幸福到了谁也阻挡不住,宋静语觉得此时的心全被幸福塞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感情或……回忆。二十三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与你相依相扶,真的很好!
从客厅回到二楼的房间,步楚华指着那间房问,“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它虽然简陋,却用尽心思,你可愿做它的女主人?”
“这么穷酸的别院可真不配步帅的身份,我可不做女主人。”故意调侃他,宋静语的身子半倚半靠,令步楚华忍不住心动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湿润的唇触碰自己的肌肤,心头如小鹿乱撞。
他回过身牵着她的手走进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这是我给你挑的生日礼物,希望你希望。”
看着包装精美的锦盒,宋静语隐约觉得会是首饰等物,可当她满心欢喜拆开包装时不由愣在那里,因为金黄色的绒布中居然静静躺着一把银色小手枪,它看起来有些袖珍,银亮夺目,却令她的心无端沉重起来。
见她脸色刹白,步楚华慢慢拿出枪递给她,一边教她如何使用一边道,“你跟着我十分危险,有枪防身会好一些,你明白吗?”
她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半晌才听见自己细如蚊蝇的声音,“我明白。”
步楚华松了口气,将手枪放回锦盒中才拉她走到落地窗前,指着远处繁华的常阳城道,“那里并不属于我,督军很快会去北平担任内阁总统主持国家政权,而我也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你可还愿意跟我去河南重新开始?”
宋静语默了默,毅然点头,“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决不反悔!”
他有些动容,伸手又将她圈入怀中,她的发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的身上飘散着淡淡的杜若花香,那一刻,他们彼此铭记对方的味道,以为此生此世,他们再也不会分开和……忘记!
回到药行,宋静语目送步楚华离开才拿出钥匙想要开门,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她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兰少祖时松了口气。
“你怎么还没走?”踏进药行,她关上门问。
“反正没事坐坐不行吗?”返回角落坐下,兰少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宋静语瞟了一眼几上的一束鲜花和花旁的锦盒,已然猜到他是在等自己回来庆祝生日,不由歉然,“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所以回来得这么晚,你一定等急了吧?”她走过去坐下,看着他说。
“谁要等你,我无聊行不行?”他的语气中透着些许不耐,宛如孩子般别扭。宋静语轻笑一声,“你可真像我弟弟,反而静沐从不在我面前撒娇,你们俩真该换换位置才好。”
哪知,少祖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一脸沉怒道,“宋静语,我在你心中是不是就如个孩子般好骗好哄?你别忘了,当初你说和步子玉只是普通朋友,可为什么他陪你过生日到现在才回来,你敢说你们真的没有什么吗?”
宋静语愣住,笑容慢慢从脸上退去,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少祖的关系真的该理一理了,这样纠缠下去,对他们俩和药行都不会好。所以,她伸手去拉他坐下,少祖先是拂开她的手,却经不过她再次拉扯负气的坐下,脸却偏向一旁。
“少祖,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只如兄弟,在我心目中,你只是兄弟而已,至于子玉,我们共同经历过患难生死,他于我而言,更甚知己,士为知己者死,我愿意接受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凝重的语气令兰少祖不敢相信的回头看她,见她目光灼灼,坚定不移,他眼里掠过一丝哀伤,起身便跑了出去。
宋静语追了两步终于停住,说再多也无用,终归他还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她相信他能做到!
于是,她看了一眼那束鲜花,目光落在锦盒上,想了想还是拆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璀璨夺目的胸针,很时尚美观,她无奈的拿起锦盒走进里间,却正好撞在一个人身上,当她看清楚是静沐时微微怔住。
站在黑暗中的宋静沐看不清脸色,却传出不甚愉悦的声音,“大姐,你是不是和那个步帅在交往?你难道忘了,若不是因为他父亲怎么会死?静萱又怎么会失散?你一直怕我乱来连累家里,结果呢?结果是你因为儿女私情害死了父亲,害得静萱生死未卜,你却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爱,你对得起父亲和静萱吗?”
宛如一声雷鸣,宋静语被轰的头脑一片空白,待她回过神想跟他解释时,宋静沐已如一阵旋风跑进里院自己的房间,门被他砰的关上,令宋静语的心一片凄凉。
无疑,在弟妹面前她是失败的,犹记母亲当初走时对她的殷殷嘱咐,都说长姐如母,可她在做什么?静萱下落不明,静沐对自己仇深似海!独自坐在黑暗中,宋静语纷乱的思绪搅得她睡意全无。
许久,她慢慢起身走到窗边的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和贺惊云在一起的唯一一张照片,前十八年的记忆如潮水涌上来,侵袭了她一波又一波的思维,可终究已经过去了,她看着桌上摆放的那对心型茶杯,想起在泉州贺氏工作时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喃喃道,“惊云,我今天接受子玉了,对不起,终究没能守住对你的爱,但愿你和丁小姐幸福长久!”然后,她捧着照片和那对茶杯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木箱,将它们放进去时,又深深看了一眼箱底存放的那些信件,那是贺惊云被关进祠堂时他们透过小天窗传递的书信,这几年她一直珍藏着,如今已然决定放下,便不应该痴恋过去,至于弟妹,她会想办法弥补,无论花多大的代价她都会把静萱找回来的!
想通这些事,她的心情渐渐好起来,将小木箱盖好之后,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浓黑的夜色,钻进毛毯中睡了过去。
自那夜之后,兰少祖便似变了个人,他依然会到药行研发新药材,但看见宋静语时总是一幅极冷淡的态度,知晓他心里一时无法释怀自己与子玉的关系深入,宋静语不想勉强他,就依着他只谈公事不谈私人感情。
十月,明严山废除现任总统邓昱洋成为北洋政府的领头人,入驻北平,而步楚华最近也忙着调去河南的诸事东奔西走,宋静语见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因为想着迁移至河南重新开始,宋静语要求静沐在药行里担任销售经理的职务,想培养他的能力后让他接管常阳的生意,与此同时,她也会经常去步楚华的别院替他打扫,俨然一幅女主人的姿态自居。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平静的生活令宋静语少了很多危机意识,直到那晚的事件发生。
因为一个急诊病人,药行到很晚才关门,宋静语待职员都离开后才想着去审视药柜里存放的药材。
有些药材容易潮湿,所以她隔一段时间都会亲自盘查一次,门突然被人用力拍响,听声音十分急迫,她的心情莫名一紧,快步拉开了门,却见沈洁月惊惶失措的钻进来,惨白着脸说,“能不能让我躲一躲?杜康来他疯了,他拿枪要杀我!”
“什么?”宋静语吃惊的看着她,正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时,一脸盛怒握着手枪的杜康来已经冲了进来。
窗外的天色一片黑暗,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宋静语为防事情闹大,挺身挡在沈洁月面前,带着一丝颤音问,“杜少爷,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啊。”
“你给我走开,不关你的事!”用枪对着她们,杜康来一幅不肯听劝的态度。
沈洁月看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吓得缩在宋静语背后不敢出声,她只好振了振胆量说,“杜少爷,你们是夫妻,有什么误会可以慢慢讲清楚,动刀动枪伤了人可不好,子弹没长眼睛,请您先放下枪行吗?”
杜康来瞟了她一眼,充满血的眸子没有一丝退让的打算。
宋静语只好用尽量和缓的声音娓娓劝说,“无论如何,洁月是你们杜家明媒正娶的少奶奶,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误,您也该念着她这些年兢兢业业,没给杜家抹黑的份上听她把话说清楚是不是?”
“她还有什么可说?上次伤了绮月害她小产我也就不说话了,她后来跟我谈和离我也同意了,可她就是赖着不走,这段时间还背着我跟男人幽会,刚刚我亲眼所见她和那男人进了公寓,待我冲进去只看见一个跳窗逃走的背影,我告诉你,今天你不老实交待那个男人是谁,我定要杀了你不可,敢给我杜康来戴绿帽子,你也太小瞧我了!”杜康来越说越生气,手臂因为激动左右晃动,连带手中的枪也跟着晃动,宋静语的心简直跳到了嗓子眼,唯恐一个走火枪口的子弹会向着她们飞过来。
于是,她抿了抿唇,回头柔声问,“洁月,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快告诉杜少爷,你今晚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