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师,有件事情,我不明白。”我闪烁着目光,犹豫着开口。
“你是想问我怎么和毛世鹏这种人勾搭在一起吧?”柳叶璇的爽快让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柳叶璇耸动了一下面部的颊肉,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你听说过我的事情吗?”
我连柳大美女这个人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她的事情了,我摇了摇头,静待她的下文。
“我父亲是矿工,前年出工正好遇上坍塌,人没死,腿瘸了,工地补了一笔赔偿金,可是这笔钱连我父亲看病都不够。我母亲在家里种田,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在念大学,一个在念高中,现在家里还有弟弟们的学费,基本就靠我妈和我了。”柳叶璇的脸上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凄笑,或许是我不能理解这样的不幸经历就可以成为她沦落的借口了吗?
“那你也用不着沦为别人的情人呀?”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大声地质问道。
柳叶璇用一种很怪的眼神盯住了我,冷冷地笑了起来:“情人?呵呵,至少比妓女强吧。再说,你认为我的工资能供我两个弟弟上学吗?”
我很想再争辩点什么,可是却又讲不出话来。
我的大脑陷入了某种混乱,依稀间柳叶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捏着某种香粉往脸上涂抹:“今晚我和毛世鹏约好了,还要去找他,你自己小心点。服务员买单。”
柳叶璇走了几步,又停了一下,背对着我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话说完,柳叶璇的脚步再也没有一丝停顿,只有一股浓香的脂粉味残留在对面的座位上,久久不散。
我不是一个哲学家,不需要思考过多人生道理和教条大义,我只求温饱简单地过好每一天,我是80后大军中最最平凡的一员。但是当柳叶璇把她不同的生活观念摆放在我面前时,我迷惘了。
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在地铁过道里,我突然有种憎恶全世界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凭空,就在我下了地铁看到一个个匆忙的身影的一瞬间,我强烈地厌倦周围能接收的一切信息,TV里唱歌的美女、广告牌里银光闪闪的手表、二楼玻璃窗后的KFC、还有空气里弥漫的各种混合气味。我凭空地认为这个世界很虚假,很没有意义,一切都是做作的。
这种错觉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我随着电梯从地下浮到地上,一股新鲜空气迎面扑上了我的脸,同一时间冲淡了脑海里的窒息感。我在电梯口仰着面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脚步忘了向前迈动,身后的女孩不耐烦地把我向旁边推了一把,骂骂咧咧的向前走去。
我有些无辜地看着走到前面去的女孩,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小事可以让这么一个打扮淑女的女孩在公共场合内失去了风度。女孩有一头金黄色的卷发,色泽和柳叶璇的头发相近,气质却差了许多。我摇着脑袋刷卡出了地铁站,女孩向与我相反方向的出口走去,看着女孩渐渐远去的那头黄发,我不禁在想有着同样发色的柳叶璇此刻是否蜷缩在毛主任的怀里。
地铁站到小区的路并不很远,可我今天走路的速度却慢得出奇,耳朵里一遍又一遍徘徊着柳叶璇的那番话。我的脑袋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它们发出截然不同的声音,难舍难分的争斗着:是柳叶璇下贱吗?不,她无私的供养着两个弟弟,此时此刻,那个可怜无助的女人在那个中年秃顶男人的身下婉转承欢,她或许是伟大的吧。可是,她毕竟是在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高飞,你知道吗?她在破坏别人的家庭,她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不幸的遭遇不能成为一个女人沉沦的借口。
我的思想在矛盾中激烈争斗,情绪很不好。也许像我亲戚说的那样,我就是个“怪人”,我常常会因为别人不以为意的事情而烦恼纠结,所以我更多地喜欢把闲暇的时间泡在网路上。网路上认识的人,不需要你付出太多真挚的感情,所交流的话题时假时真,现实就不一样了,生活总会挑起一些沉重的话题,让你的心像一块大石头一样难以搬动。
我加快脚步往家走,我总觉得家是一个可以让人放心休憩、停靠的港湾,不管你在外面遭受了多大的风雨,回了家蒙头睡上一觉,再睁开眼时就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也许,这又是我一个怪的特点。
打开屋门,灯是张开的,一股暖流刹那间流遍了全身。我向里看去,小林像一只小猫在身上披了条毯子,半躺在沙发上,柜台上的电视机还开着。
“你回来啦?”我尽量放轻关门声、放缓进门的脚步声,可是这破门自从上次修好后,每次关上的时候都会响起刺耳的“吱呀”声。眯着眼的小林还是醒了,他半抬起上半身,探着脑袋,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我。
“嗯。”我应了一声,索性用力把门一次性关上,走到了沙发前,看着这小子仍然有些苍白的脸,关心地问道:“好些了没?”
“嗯,还好啦。咳咳。”虽然这小子嘴上说着“好”,可是他的脸色实在难看,他边说边咳了两声,身子骨显得很虚弱。
“你白天没去挂水?”其实我想问的是“你白天没去挂水吗”,可不知道为什么脱口的语气就变了味。
“我有吃药。”这小子闪烁着目光,答非所问的回答,眼睛也不敢和我对视。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这么老实听话,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另一只手稳住了这小子向后退的动作,入手处有些微烫,我眉头微蹙:“你还在发烧。这怎么行,我带你去挂水。”
我作势要把这小子从沙发上拖起来,可这小子拼命往后靠,眼睛里还流露出可怜兮兮的光芒:“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再挂水了。”
“不行,看你现在这样子,你的病情还在反复,还没有稳定。如果现在不去挂水,拖久了恶化了怎么办?”我尽量不去看这小子恳求的眼神,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要不……我再多吃一剂药?”这小子经历昨晚天使的针法,早已将“挂水”视若蛇蝎,两只手紧紧抓住靠背赖在沙发上,任我怎么拽都不肯起身。
一时间,我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有怀疑的语气问道:“真的?”
这小子一听我答应了,忙不迭地点头,心想:吃药总归要比挂水好吧。
我把这小子安抚下来,让他老老实实地躺在沙发上,便准备去厨房烧点热水给他吃药。我的脚步在厨房门前停了下来,奇怪的是厨房门关着,上面不密闭的透风口正有一大片烟气往客厅里飘。
这个位置已经被烟气熏得很呛人,我的手握在门把上,一时间不敢乱开,我担心万一是煤气泄漏,开了门不是找死吗?我想还是把情况搞清楚再说,便回头问沙发上的小子:“厨房里面在烧什么吗?”
我尽量保持冷静,在脑子里飞快地计算怎么样最快折返沙发,抱起这小子,两个人逃出这间屋子。小林听到我的问话,大叫一声,然后唰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眨眼间跑到了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这小子已经用飞快地速度打开了厨房门,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