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ke“骗取”了Rose的身体和心的双丰收,所以他很庆幸他赢得了那张船票。但我不明白,我们办公室里既没有Rose也没有船票,这帮老古董为什么一天到晚的针尖对麦芒不能消停会儿。
我刚走进办公室的门,一向以沉稳著称的老李便对我使了个眼色,而我在把包放到了办公桌上后,走到了老李的办公桌旁。
老李是我爸的大学同学,当初我进学校当辅导员,就是通过他作为中间人找的系主任。看在我爸的面子上,老李对我一直还是蛮照顾的。
“李叔,今天又是唱哪一出呀?”李叔用手指了指里间的系主任办公室,透过门头的玻璃档,可以看到主任在里间暴跳如雷的拍着桌子,而他面前站着一直低着头的,正是刚刚上任的主任助理……小赵。
“暂时形势尚不明朗,但看这情形,你小子这几天给我老实点准没错,别被主任逮到枪口上,一枪把你给崩了。”李叔悄悄瞥了一眼里间,和我两人探着头说。
“行,您就放心吧,咱多精明一人,咋会干这傻事呢!”
李叔掂了掂自己那浓密的小胡子,板着眼睛说:“嘿,你这小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别不放在心上。中秋之后系主任要换届了,这两个月风声紧得很,毛世鹏和刘常德两人明争暗斗,你可别跟在里面瞎搀和。”
“怎么又换?院里又有动静了?”每次系里领导班子的换届几乎都是因为院里人事权力的变动,我来了这所学校之后,这已经是第三次换届了,里间的系主任刘常德上任也不过五个多月。
“老院长上周出国疗养了,领了个名誉院长的衔,现在王副院长填了正,黄埔派重新掌了大权,这下子不仅仅是我们系,全院都会有大动静。”李叔压着脖子说道。
有必要介绍一下我们院的情况,金先生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实连学校也不免俗。我们院是一个由一万来名学生、八百多名教师团队组成的庞大组织,组织中自然不乏朋党之争。依据大鱼争雌雄、小虾攀大鱼等规则,院里的教师分成了两大派别:黄埔军和新军。以前副院长王老为首的是这所学校土生土长的元老关系派,也就是黄埔军,他们大多不是有资历、就是有背景的,黄埔派奉行“死抓成绩,毙掉一切”的管理理念。而另外一派是由后来进入学院的骨干教师所组成,他们大多是由老院长破格提拔的年轻教师,他们奉行“以人为本,自由发展”的教学管理理念,被称为“新军。”
老院长曾是黄埔军的元首,但是后来他深刻认识到“应试教育已无法与时代接轨”,所以培养了这么一支“新军”,自己也转身投入新军阵营。老院长在的这些年,黄埔军和新军时有摩擦,主要体现在人事权力的调配上,但毕竟老院长德高望重,镇得住场子,这两派的势力基本上还算均衡。现如今,老院长这一走,新军立刻失了势,黄埔军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采取一些动作,而这次的大动作就是两个月之后的大换血。至于我们的系主任刘常德同志,那也是新兵的一员,现在的他是热锅上的蚂蚁,前因后果一联系,这今天的情形也就不难理解了。
“嗯,我明白了,这是要变天了。那咱该怎么办呢?”我郑重的点了点头,看向李叔。
“虎豹之争,静观其变。”李叔露出他招牌式的狐狸笑容,又说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王博涛周三来系里报道了。”
“博涛来了!哎呀,李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王博涛是我的小学同学兼好朋友,前阵子他从老家的学校调到了我们学校,我便托李叔帮我打听这件事。
“你小子又没问我,整天晕晕乎乎跟个小迷糊似的……”李叔开始了他的批评。
但我没准备给他机会,我和李叔道了一声别,几步便出了办公室:“李叔,我先去找博涛了,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哎,我说你小子,我话还没说完呢……”背后传来李叔的声音。
一杯清茶,三两知己,人生足矣。三个知己我没有,但是两个知己我是有的,博涛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子扬是我大学以来的死党。我应该学着古人大笑一声,抚须长叹,人生足矣。
我站在篮球场边,远远看到博涛在组织学生打对抗赛,到了后来他自己也成了其中一支队伍中的一员。博涛的运球动作和他的人一样扎实,没有花哨,直接晃人,靠速度和身体撞击带球进蓝,场边的女生疯了一样的鼓掌跳跃。博涛从小身体就很好,也许是因为父亲过早去世的关系吧,他很早就开始帮助他母亲打理药店里的事,过早的担上了一个男人的责任。所以,他的性格很坚强,但是他平时的话语却很少。
在女生的欢呼声中,博涛解散了球队,向我走来。他伸出沾满汗渍的手掌,我也伸出手掌,两个人紧紧握了一下。
篮球场边,博涛一手拿着水,不时喝上一口,眉角渗出一滴滴汗水,我蹲在地面,看向他。
“刚听说你来了学校,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好吧,你知道我的,没有太多讲究。”博涛是一个对生活琐事很随和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软弱的人。博涛和我一样是单身汉,而且他比我年长1岁,26岁的老光棍,而在我老家那个地方到现在还一直信奉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念,当然不会有你想象中那么夸张的封建迷信,但你可以想象一下无数和你同辈的人抱着个娃喊你叔叔的时候,你需要承载的压力是多么的巨大?你别觉得这件事很荒谬。对于城里的人来说,活着是为了自己,而对于城外的人来说,活着是为了那代代传承的信念,没有办法去证明究竟哪一方是对哪一方是错,但是你可以选择生存的空间,在城里还是在城外。我很早就选择了逃出我的老家,而博涛在那里坚持了这么多年却仍然保持单身状态。
“阿姨呢?”博涛来到南京工作,家里就只剩下他妈了,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随口问道。
博涛沉吟了片刻,道:“不肯过来,说是这么多年了,放不下家里的药店。”
“你也该早点结婚了,让你妈安心。”在我、子扬、博涛三个人中,如果评选谁最该结婚,我投票博涛。我早已经不相信爱情,所以我恐婚,子扬更是从没相信过爱情,用他的话说“我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易”,博涛却是一个对家庭极其有担当、极其渴望的人。
博涛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沉默的同时将水瓶投到了垃圾桶,刚毅的面部却刻划出一丝憔悴的倦态。
“你还在想她?”我突然想起他为何这般表情,在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她,也就是为什么他一直不愿意结婚的原因。与其说不愿意,不如说不放弃。
博涛仍然沉默着,一缕微风吹过,我张开的嘴巴又合了上去,我们兄弟之间陷入了一种安谧。
少顷。
“你还在找她?”微风吹袭着篮球场沟畔的几株绿柳,绿柳迎风摇摆着冗长的枝条,像一个摇曳腰肢卖弄风骚的年轻女子。博涛盯着绿柳的方向,点了点头。
“那找到了吗?”我问。
博涛摇了摇头。
“你何必执着于幼年时的一段早已被时间冲刷模糊的记忆?放弃吧。”说着这么一句显得很有道理的话,我的心却莫名抖动的厉害。
“呵呵。”博涛笑了笑,阳光下他的牙齿很白净,映衬着他健康的麦田肤色,显得有些耀眼。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我:“感情这东西谁知道呢。”
博涛的话像一把重锤砸在了我的心上,哽咽得我说不出话来,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道清晰的身影。
“你在外这几年也发生了不少事吧。”博涛走到我身前,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却只能盯着他无法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