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月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朱雀街的萧宅她从未听闻过,并不是自己所知道的定国公萧府。一时又有些泄气,即便他是定国公府的人,她又能如何?
东平侯府与定国公府从前倒是有往来,不过因着幼时她随母亲前去国公府做客,因自己的残疾而被国公府庶出的姑娘嘲笑,自此后,不仅府里女眷不与国公府来往,便是父亲也同萧国公爷生分了。
萧瑾俢自然没有漏看桐月从希望到失望的转变,却也并不追问原委,又是一阵静默,萧瑾俢忽然起身转到屏风后。
桐月等了一会,才听见香草引着大夫进屋特意提高的声音。
这位秦大夫也算是老相识了,因他之前替桐月看诊时并未避讳,此时自然也省去了屏风帷幔。虽然瞧出了桐月的伤口有些不妥,却并不多问多说,留了止血药又写了方子便要起身告辞。
待香草打赏了他,桐月才起身,“先生医术高明,若非先生,我还同从前一样懵懂呢。今日又劳动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秦大夫袖了荷包,拈须笑道:“八姑娘客气了,姑娘福泽深厚,老朽只是运气好捡到这样的好机会罢了。”
“还是要多谢先生才是。”桐月说着,朝他行了半礼,倒唬了秦大夫一跳,一个劲道使不得。
“实则还有件事要求先生。”桐月似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这身子特别容易受伤,今儿伤的是手,前些日子脚啊胳膊啊也曾伤过,不过都是些小伤,也就没有惊动母亲。我是想着,既然先生来了,不若多替我留些止血良药,日后再受了伤,便可自己料理,也不必总麻烦先生天寒地冻的跑来跑去了。再有,不久我们就要上京,我也怕路上有个不测,不好寻大夫,便请先生连同驱寒之类的药物也给我开上一些吧。”
这本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秦大夫也没细想,点头便应了。
留下了足够多的止血药与几张药方子,香草便送秦大夫出去了。
待人一走,萧瑾俢才从里面出来,拿上那包止血药,又转回去打理自己的伤口。
桐月犹豫了下,隔着屏风跟他说话,“前头酒席要开了,我少不得要露一露面,你……”
“上好药我就离开,不会给你惹麻烦。”萧瑾俢平淡的不起波澜的声音传了出来。
桐月就松了口气,到底还是假惺惺的加了句,“我看你伤的不轻,要不你再休息会,只是千万别叫人发现了。”
萧瑾俢正忙着上药,没空回答。桐月略站了站,唤了香草将手包了包,便同她一道去了前头花厅不提。
晚饭后,尤氏服侍顾从安梳洗。
“老爷,听说今儿你考校过生儿的功课?”尤氏待顾从安洁了面,从莺儿手中接过干净帕子递给顾从安。
“嗯。”顾从安一边擦脸,一边满意的道:“黄大人教导有方,明年下场,他定能取得好名次。”
尤氏便温柔的笑起来:“琴姐姐很喜欢咱们华月,今儿竟将她戴了许多年的血玉手镯给了华月呢。”
顾从安闻言也十分高兴,“日后都在京城,能走动的机会也多,太太与黄夫人又有这样的交情,这门亲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听琴姐姐的意思,恐要等到科考后,生儿搏个功名在身,如此也不委屈我们华月。”
“极是。”顾从安愈发满意,对尤氏便愈发温柔小意,“此事便劳太太多费心了。”
“瞧老爷说的。”尤氏嗔笑着斜睨顾从安,眼波流转间,流露出婉转娇媚的风情来,“华月是我的女儿,她的亲事我这做娘的焉能不费心。不论华月还是雪月几个,将来说亲时,我这做母亲的不都得费尽心思为她们谋划?”
顾从安最喜尤氏这般风情,伸手将其揽入怀里,“太太贤惠,可不是我顾某人几生才修来的福分。”
尤氏面颊染红,“老爷这话可是真心?”
“老爷什么时候哄骗过太太?”顾从安瞧着尤氏绯红犹如二八少女那般羞涩清纯的脸庞,挑眉笑问。
尤氏似不依的在顾从安怀中扭动了下,微眯了笑眼,眼中利芒仿佛针尖一般闪过,几分冷意,几分嘲弄。她轻叹一声,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老爷信任我,我自该好好管好后院,让老爷无后顾之忧才是。今儿却险些出了事……”
顾从安皱眉:“出了什么事?”
尤氏依然温顺的依在顾从安怀里,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大事,那谢家少爷不知怎地混进了后院来,与小八起了争执。事后小八吓坏了,跟我请了罪。”
“小八?”顾从安眉心皱的更紧了些,“可是她口出不逊惹恼了谢家少爷?”
尤氏摇头,“非是她口出不逊,而是谢家小儿太过狂妄,竟扬言我顾家女儿便是给谢家做妾也没资格。小八气坏了,这才……”
“什么!”顾从安怒气上涌,冷笑道:“无知小儿,竟敢如此辱我顾家。”
他一顿,随即狐疑的看向尤氏,“他怎会无缘无故口出这般狂言?”
尤氏抿唇,将稍纵而逝的冷意抿进唇里,轻声将桐月说与她听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说是担心六丫头丢了贵重物事,便想帮着寻一寻,谁料就听见了六丫头正叫人打听谢家的事……估摸着那谢少爷也听到了,才会这般大言不惭。”
顾从安气得红了眼,“真有此事?”
尤氏心中冷笑,就知道他不会尽信。“我也只是听小八说了这么一嘴,今儿事忙,也顾不上问六丫头。六丫头一向懂事,别说老爷不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便是我也不信的。只是小八也是个老实的,不像是在说谎……所幸这事也没传出去,咱们只要管好府里人,勒令知情的不许往外说,就此将此事搁下了,也省的再闹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老爷觉得呢?”
顾从安沉吟一阵,眉心仍是带着怒色:“就依太太吧,只是日后这内宅之事,太太须得更谨慎才是。我知太太对孩子们多是宽容亲厚,却也不能一味宽纵了去。”
“小八在我院里倒还好,只是六丫头,怕是要莫姨娘多费些心了。”尤氏瞧一眼顾从安的神色,犹豫着开口道。
“莫姨娘到底只是个姨娘。”顾从安神色沉沉,“以前倒是我太纵着六丫头,眼下便罢了,回京后,就让她跟她姨娘分开住了,太太须得严加管教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