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帆脸上的怒气渐渐退去,眼中的光彩也逐渐消失不见。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从来都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男子脸上露出迷茫,心里一阵抽痛。
“穆帆,你若是不忍,不如就放我出宫好不好?”看着他颓然一步步迈向宫门口,我轻唤一声,希望他真有点同情心,能放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能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安安稳稳的未来。
“皇族血脉,怎么流落在外?罢了,若是孩子你不想要了,明日我就命太医送去子汤来。只是,你绝对不许离开。”只丢下这一句话,穆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我忍不住哭出了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实在承受不了了,巨大的压力就像在对我施绞刑一样让我喘不过起来。我都把话讲到这个份上了,我都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他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我走?到底为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过得就是囚犯的日子,没错,我就是个穿着绫罗绸缎,又有好吃好喝地囚犯。玄穆帆派了一队侍卫把灵风宫围得紧紧的,连晚上都毫不松懈。而我能见到的人,除了定期为我检查身体的太医,就只有一巧和明妃了。
那碗去子汤,最终还是被我倒掉了。尔虞我诈也好,清贫一世也罢,未来的生活究竟怎样,还是要由孩子自己来选,我没有权利替他决定。有了这个觉悟,日子倒也不是很难熬,只是每每站在窗前,透过侍卫的身影看到外边的一片生机,心里还是会有抹不去的失落。
没关系,等以后有了宝宝,或许可以让他到外边去看,去玩,然后把他所经历的告诉我,对我也算是个安慰了。我摸着日渐大起来的肚子,默默许着愿:宝宝,就算你以后长大了,也千万不要忘记你那还被关在冷宫中的娘亲啊。
“娘娘好好休息,您喜欢的桂花糕明儿中午就让御厨给您做去。”一巧帮我掖好背角,摆好鞋子,便吹灭夜灯,俯身退出灵风宫。
抬头看看从窗上透过来的侍卫的背影,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不甘,再不愿,如今也只能如一只被捉到的麻雀一样关在笼子里。说起来我连麻雀也不如,麻雀都会不吃不喝以死来抗议,而我只能每日在这灵风宫中没有自尊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屋顶忽然发出了轻轻一声“咔哒”,借着月光我看到窗外的几个侍卫“嗖嗖”地飞身上了房顶。估计又是只野猫或者耗子吧?上次这帮神经兮兮地家伙就为了一只不知名的小动物闹得天翻地覆,差点把玄穆帆都找来。我再次闭上眼睛,心里不以为然地开始数水饺。
一个、两个……
不对,房间里有人!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我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地听着屋里各处的动静。
“碧欣别怕,我是穆宇。”黑暗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几乎都激动得要哭了……
不对,如果是穆宇,他怎么能安然无恙地进了灵风宫?恐怕是玄穆帆派人来试探我是否已经恢复记忆的吧?毕竟被禁足那天我露出的破绽太多了。我收起脸上的喜悦,盯着黑暗中渐渐走出来的人。
“碧欣,我知道你没有失忆。”借着月光我看到他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开心,“玄穆帆的戒心太强了,所以我之前都没有找到机会来接你出去,你……你怪我了吗?怎么这种表情?”终于发现我一脸的戒备,对面人疑惑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间,他便明白了,“碧欣,我真的是穆宇。还记得吗?玉佩为信,待你成功归来,你我二人就成亲。”
是穆宇!果然是穆宇!我再也忍不住泪水,跳下床,冲进了穆宇怀里。我以为他怨我,我以为他恨我,可是……
“碧欣,乖,不哭,我回来了,我来接你走了。”穆宇的大手轻轻摸着我的头,“都没事了。”
“娘娘怎么今天心情如此好?”一巧将糕点小心翼翼地夹到我的碗里,见我满脸笑意,脸上略微有些不解,“前些天娘娘一直是绷着个脸,怎么今天这么开心?”
我一口吞掉一个糕点,满意地点点头,放下筷子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开了。不管怎么说都是被打入冷宫,何苦每天都板着脸折磨自己?倒不如开心点,对我和孩子都好。”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完全不这么想。姐姐我开心是因为我马上就能出宫啦!躲开玄穆帆这个大混蛋和你们这些大大小小的眼线。
“陛下并没有……”
见一巧似乎还想给玄穆帆辩解,我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心里冷笑了一下,玄穆帆对你们这些下人也不见得有多好,怎么人人都给他说好话?“若是没事就下去吧,宣纸不够了,再帮我拿些来。”说罢,我起身走向书桌,“这几天的宣纸写起来没有前些天的舒服,帮我拿些稍微好点的来吧。”
“回禀娘娘,您说的那种写起来舒服的宣纸是渊西的贡纸。本来宫里一直用的,可是前些天陛下忽然下旨,要渊西的官员三年内不许伐木造纸,贡纸便断了来源。这些天宫里用的都是其他地方所造的纸张,虽比不得渊西贡纸,却也实在没办法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上午就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看着一巧低头俯身退出灵风宫,我对玄穆帆的恼怒又上升了一级:这家伙当初果然没有失忆。
穆宇!
我看着纸上大大的两个字,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天被困在灵风宫里没其他事做,只好每天写写字什么的,时间长了,居然把我那一手狗爬字也练得好看些了。我满心喜悦地将面前写着穆宇名字的宣纸折起,塞在袖子里。这东西要是让一巧看到了,估计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明妃娘娘驾到。”门外太监一声高喝,我快速将面前的纸笔整理了一下。明妃?她来干什么?
“你们都退下吧。”我冷眼看着曾经的明儿、如今的明妃一副高贵的样子一甩袖子命众人退下,对那句“小人得志便猖狂”更有了深一层的理解。数次骗取我的信任,害我吃尽苦头,这次被玄穆帆禁足,她也定然是告了密的,明妃,我们的帐也确实该算算了。
“公主,你其实没有失忆吧?”见众人都退下了,明妃抬头直视着我问道。
“失忆?什么失忆?我听不明白。”我一脸淡定,对上明妃画着素装的脸胖,感到一阵反胃。
“我就知道公主你会这样讲。”明妃扯了一下嘴角,向我走了两步,“那天我看到平庆王爷了。你若是真失忆,他不至于满脸带笑的离开灵风宫,更不至于在朝堂上对陛下都笑脸相迎。”
什么?穆宇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我不相信!
见我一脸难以置信,明妃眼里都带上了笑意,“公主你不相信吗?王爷还在东宁买了一栋宅子,取名思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