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秘制?”李二公子淡淡重复了一遍,“王指你们王家,可为何又要加个卫字?”这卫,似乎是那远房亲戚的姓。
实际上,卫九的意思是要让王安寿说成是王氏秘制的。这王卫秘制实是王安寿自己的主意,这什么他爹发现松花蛋的故事,王安寿这个儿子根本就不知道,完全就是卫九自个儿编的,他都不知道照卫九这么说怎么可能把蛋变成那个什么有松枝叶像的蛋,但主观上,王安寿相信卫九,所以便照着卫九的指示把给进行下去。
至于将王氏秘制改成王卫秘制,王安寿其实也有自己的考虑。他知道卫九是不想暴露自己,包括刚才让王宝德来传纸条,包括说什么他爹发现松花蛋,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点子是她想的。
但王安寿也有自己的考虑,如果单纯冠上王氏秘制,这让王安寿有些欺世盗名、抢占他人成果的感觉,这对受到了儒家思想熏陶、具备书生节气的王安寿来讲,情理上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他私自换成了王卫秘制,当然,他也并非只是胡乱改改,该有的说辞,他已经想妥当了。
他长舒了口气,道:“家里来投奔的两个孩子是我姑母存留在世一的唯一血脉。姑母在世时,家父与姑母因故而两两心怀芥蒂,以至于姑母远嫁之后,便没了联系。这一直是家父心中的病,家父以前曾说,姑母是如何如何的好,得了一个鸭蛋,便留给家父吃。家父那时发现了松花蛋之后,时常就想如果姑母能够吃上一吃这新奇的味道,那该多好。不过如今才知道,那姑母早早就已经离世了。如今将姑母唯一血脉的孩子的姓列成这“王卫秘制”,也算是对家父的一种成全。”
李二公子注意着王安寿的表情,那表情里的确带着沉重的缅怀之情,作不得假,便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王安寿此刻的情绪也不是假的,他那话半真半假,他老爹在世时,的确是想着姑母的,后来得知姑母去了,的确也是伤心难过的,王安寿方才想着,现在连姑母有没有血脉遗世都不清楚,心里头便真真有些遗憾。
“那王三兄弟打算是以什么价格出售这松花蛋的配方?”李二公子问。
王安寿想了想,然后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一百两。”
李二公子略皱眉,王安寿心里有些没底,这价格是不是喊得太高了。的确,他也觉得太高了,只不过是卫九说得要一百两,还让他尽量别让对方将价格压低,至于如何不让对方夺低价格,她没给支招,他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鸭蛋二文钱一个,你说的松花蛋便是再好,也就是一个蛋,价钱不能超过五六文,暂说是五文钱一个好了。人工、材料暂且都不计,我也得卖上三万多个鸭蛋才能回本,王三兄弟,你觉得我何时能赚回本呢?若是眼看着便没有利润的买卖,我为什么要做呢?”
王安寿倒也不急,略处片刻思考,道:“暂且不论要卖几个松花蛋才能回本。先说说卖松花蛋能给食仙楼带来什么好处。这松花蛋是夔州府的头一份新奇的玩意,且不论销售会如何,能肯定的是会让食仙楼赚个好名头,二公子以为这名头可以用多少价钱来才合适?”
若是卫九在此,定要夸奖王安寿的急智,竟将一桩买卖引到一个名誉问题上来,当然,头一份这三字他还寓意了一场商战,醉仙楼与食仙楼的竞争,先头醉仙楼靠辣椒抢占了市场,这回你食仙楼难道不想赢回一局?
李二公子当然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商人归根究底看的是利益。你又如何能保障这松花蛋带给食仙楼就是一个好名头呢?”
王安寿越说心里头就觉得越明亮,“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想必二公子更明白利益与风险的关系,便是我们农民种地,也要担着风险,担心明年的天气不好导致收成不好。二公子做买卖,也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的,我不能担保这松花蛋一定大卖,也不敢担保带给食仙楼就一定是好名头,但敢不敢搏一搏,就看二公子如何决定了。”
这一翻话,带着激将的成分。
李二公子毕竟在商场上混过多年,倒是没受着激将,不过却是对王安寿再一次刮目相看,那言辞里的意气,他能感觉得到,仿佛这才是眼前这个人内心里的本质,而它原本被他那拘谨的态度、农民的外表以及自已带给他的落差感给束缚住了。
不过是一百两银子罢了,买个可能有何不可,便是一千两银子,李二公子在这一刻也愿意因为眼前这个人而去搏一搏。
他笑了笑,这一次的笑容带着一丝舒心,“王三兄弟,这桩买卖,我做,也可以冠上王卫秘制这个名头。但有一个条件,这配方不能转售他人。”
王安寿点了点头,“这个自然。”
说罢,李二公子便唤了马车外的小厮来研磨。那小厮麻利地从柜中取了文房四宝出来,没一会就研好了磨,李二公子拟了契约,王安寿看了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便签了字,然后便瞧见那小厮从柜中取出两个大锭的银锭子,每个五十两。
王安寿也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瞧见一百两银子,他拼命想维持自拍的冷静,却还是露了一丝破绽,但这一丝讶然并非是因为银子本身,而是卫九。他实是无法想透,困扰自己家中多年银钱这一问题,就这么被卫九给解决了,他甚至可以预期将来他可以看到比这一百两多千百倍的银子。
他忽地觉得他离卫九很远,比他距离眼前这位王二公子还遥远。
王安寿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心内略微惊过后便道:“我这便回去将配方写出来。”
李二公子将王安寿的表情收入眼底,心内这一刻突地冒出一个念头,这松花蛋果真是王家人想的?他看了眼王安寿道:“王三兄弟,就在这儿写好了。”
“那便请二公子稍等了。”王安寿却是没有半分犹豫,便提起了笔,让李二公子又将那念头给压了下去。
实是王安寿瞧见那上等的宣纸与那质感一看上去就极佳的笔以及那黝黑细腻的墨汁,心里便有些蠢蠢欲动,那可是比他买的文房四宝好上不知多少倍。提了笔,略摩挲了两下笔身,这才落了笔。没一会,便写了一张字迹工整的字,略吹了吹,递予了李二公子,道:“请二公子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