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宝害怕极了,童年的阴影再次侵入脑海之中——被人涂脂抹粉,甚至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个小太监,这简直就是赵大宝一直试图忘记的梦魇。可更重要的是赵大宝更害怕一个即将被验证的事实——那就是自己的爹爹赵庆德,其实就是一个太监。
可问题是,真正的太监是不能生出来儿子的呀?难道自己的爹爹就跟野史话本里说的一样,其实是个假太监,只不过是混在宫里另有目的的?对!绝对就是这样,反正他一定是爹爹的亲生儿子,绝对不是什么长到十五岁才听说的一对陌生的夫妇的孩子呢!
赵庆德最是看不过赵大宝这幅不愿意承担现实的样子,顿时就冷了脸严肃道:“听着!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爹爹,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是说到底我也养了你六年的时间,这份深厚的父子之情自然是无法轻易抹除的!而且,你跟在你师傅身边半放养了九年,至今为止还没有忘了我,就足以说明你也是敬重我这个养父的。爹是为了你好,不希望日后你对此事丝毫不知情而被利用。你现在给我好好的听着,我、我其实是个宦官,根本生不出来你这么好的儿子!如果不是当年欠了你亲爹一个恩情而将你运出宫的话,你根本就活不到十五岁!”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赵大宝激动的不住的摇着头,甚至过激的抬起手来撕扯自己的头发,一脸的彷徨无助道:“骗我……我也是太监,都是太监的话,咱们怎么可能不是父子呢!”
“你说什么玩意儿?”赵庆德紧绷着的表情瞬间崩裂,看着正沉浸在悲伤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的赵大宝,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呜呜……爹啊!你就别再瞒着我了,我承认我是太监成不成?您别让我做别人的儿子啊!”
“你这孩子说得叫什么话!”赵庆德狠狠地拍了赵大宝脑袋一巴掌,无奈的苦笑道:“谁说你是太监的,你、你明明就是个女孩儿!当初将你当成男孩儿养,也跟我的私心有些关系。你也知道宦官不能生儿子传宗接代,所以就想过一过这个瘾……不是,你是听谁说的啊?这不是误导孩子呢吗!你跟你师傅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难道她就一直没发现?”
赵大宝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是大大的张着嘴巴,一副被惊呆了的模样。
太监是她一直所避讳的,一直试图隐藏的。可自己其实是个女孩子这种荒谬的事情,原谅赵大宝从没有往这边想过!她迟疑的抬起头看了赵庆德一眼,颤声道:“爹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当年我差一点被卖进万芳阁的时候,可是被那个贾爹爹亲自验过身的……”
“啥?验身?”赵庆德倏地站了起来,怒道:“这不是欺负人嘛,女孩子哪里是随便可以摸得!”他根本就忘记了当年赵大宝还只是个六岁的女娃娃而已,只顾着愤怒的原地打圈圈道:“不行!原本以为穆倩秋帮了大忙,谁知道他手下的人竟然敢对你动手动脚的。气死我了,我这就去找穆倩秋,让他赶紧将那个什么贾爹爹交出来,还你个清白才行!”
赵大宝露出苦笑,原本的苦恼与恐惧也都全然消散。她站了起来,拉住了赵庆德的手气苦道:“爹,你想什么呢。我真的不是女孩儿,就算、就算我是没有根的太监......”
后面的话,赵大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让她亲口承认自己就是个太监,简直就像是要了她的命。而且,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啊,忽然得知自己并非爹爹亲生的,爹爹还说他是个太监,又说自己是个女孩儿。这一切简直犹如一团乱麻,让她困扰不已、又不想且不敢承认。
“唉,乱了、乱了,这阴阳乱了,你怎么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了呢!”赵庆德哀呼着,他本以为赵大宝跟官煞莲单独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自然而然发现大宝的身份,然后告诉她指导她,渐渐引导回原本出了差错过于调皮的性子。可谁能想到,官煞莲根本就没有做到啊!
赵大宝见赵庆德仍旧这么说,眼眶就渐渐变得湿润,嘴唇也不自觉的撅起来了一些。
就在赵大宝即将忍不住,让泪水汹涌而出之前的那一刻,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与此同时,还有人在叫嚷道:“掌柜的,你看看画上的这个中年男人你见过没有?还有这个少年,他们是不是入驻你们的客栈了?”
乔珺云的表情顿时一凛,但很快就抚上自己做了改变、变得平凡无奇的脸,但耳朵却没有松懈,继续侧耳听着楼下传来的动静。还不忘抬手示意了赵庆德一下,暂时没危险。
果不其然,掌柜的献媚的声音传来:“回官爷的话,这上面的两个人,小的可从没有见过啊。不过这个中年男人不是那个悬赏最高的吗?您放心,如果他真的来了的话,小的不用您找上门来,一定就先屁颠屁颠的给您送过去了。嘿嘿,那可是万两白银啊......”
“哼!”可带兵来的捕快似乎并不买账,不阴不阳的说道:“兄弟们快点儿上楼搜一搜,切记不能放过任何一间厢房。如果发现了可疑的人,甭管是长得跟这俩人像不像,都先抓起来再说!加快速度,小心点儿别让人给跑了!”
下面又是一片混乱的声音传来,赵大宝慌乱了一瞬间倒也稳了下来,暂时忘却了之前的伤心痛苦,对赵庆德嘱咐道:“爹,你别怕,等会儿就装成是我的祖父就成,少说少错。”
赵庆德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身没钱而买的最差的粗布衣裳,沉稳道:“还是说我是你的随身仆从吧,就当做是赶车的,这幅样子也根本不像是你的祖父啊!”
赵大宝穿的衣服仍旧是之前的锦缎袍子,只不过却为了做旧而沾满了泥污灰尘并且布满了褶皱。虽然几乎看不出来原样乃至于颜色了,但是和佝偻着腰驼着背的赵庆德,还真的无法宣称是一对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