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秀兰进来，丫鬟们顿时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内室的一个侧窗正对着院子，三小姐大声质问大小姐的事情，丫鬟们不但听到还偷看到，尤其是后面两记响亮的耳光，让本就心慌慌的丫鬟们更是不安。
她们不知道夫人为什么昏倒，但肯定是和大小姐脱不了关系，自从有大小姐的消息出现，夫人就开始坐立不安，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夜不能寐，害得她们这些随侍的丫鬟们也疲惫不堪，夜里时常要警觉着，唯恐夫人有什么吩咐。
说起来，她们比三小姐更有讨厌大小姐的理由，不论夫人是不是因为大小姐而昏倒，但她肯定是祸根，还连累了无辜的她们跟着受累。
可是，老爷的态度让她们不敢大声喘气，最疼爱的三小姐都连甩两个耳光，她们若是敢有半点不敬，绝对是板子伺候。
“咦，怎么没声音了？”头发胡子都雪白的老大夫，正坐在一旁喘粗气，准备休息一会接着喊。
不像话，来了半天这些个丫鬟还像无头苍蝇在屋里乱窜，他说了半天话也没人听，想号脉也没人将病人的手扶起来，虽然他是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可也不能直接上前抓妇人的手吧。
还有还有，床帏也不放下，让个内宅妇人就这么躺在床上没遮没拦，这些丫鬟们学的哪门子规矩？
“你？你是这家人的小姐？”疑惑的老大夫发现了秀兰，丫鬟们眼中惊恐也没逃出他昏花的老眼。
“是，大夫需要什么东西吗？”本打算看几眼就走，可惜被大夫问住，秀兰也只能留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终于有个管事的人了。太不像话了，这些个丫鬟太不像话了。”气愤的老大夫几乎是拍着桌子，指着丫鬟们的鼻子，口水横飞的臭骂了一顿，从礼义廉耻到忠义礼孝，老大夫越骂越起劲，渐渐偏离了主题，但秀兰依然听明白了，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丫鬟们更是冷汗淋漓，她们不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一时吓慌了神，才会弄成了现在这样。
大小姐冰冷的脸色，老大夫罄竹难书的神情，无一不在告诉她们，她们摊上大事。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扑通！一个丫鬟跪下求饶，另外的丫鬟也忙着纷纷跪下，朝着秀兰连连磕头求饶。
“你们这是做什么？现在磕头有用吗，求饶有用吗，赶紧该做什么做什么，让老夫帮你们夫人看好病，你们再去求饶也不迟。”正说得激情四溢的老大夫回过神，猛的想起他被请来的目的，人家的丫鬟怎么做事轮不到他管，床上可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那才是他该管的事情。
“是是，奴婢知道了。”地上的丫鬟们忙爬了起来，手脚利索的各自忙碌着，秀兰像一个人形冰块，在旁边不停的释放着冷气，她们的头脑无比清楚，没有再出现任何错误。
很快，老大夫就为江氏看完了病。
“没什么大碍，这位夫人也不是昏迷，而是睡着了。”老大夫站了起来，揉着坐酸疼的腰，微笑道：“她这是思虑过度，有段日子夜不能寐造成精神疲惫，所以才会受了点刺激就昏倒了，不过这样也好，别叫醒她，让她好好睡上一觉，等醒了再吃上几副药调理几天就没事了。”
“谢谢大夫。”知道江氏没事，秀兰松了口气，她边朝老大夫施礼道谢边向一旁的丫鬟看了一眼，丫鬟忙走上前，将老大夫的东西收好，引着送了出去，在外间写方子。
回过头，秀兰看着满屋子的丫鬟们似笑非笑，刚因为夫人没事而庆幸的丫鬟们，脑袋顿时嗡了一声，脚一软就跪倒在地上，朝着秀兰磕头求饶。
“嘘，小声点，母亲在睡觉，大夫说了不能打扰。”秀兰伸出食指竖在嘴上，小声道：“我问你们答。”
“是。”丫鬟们用蚊子般的声音应了声，又怕秀兰没听见，将头点个不停。
“杜妈妈呢？”青莲道。
“杜妈妈去请大夫了，还没回来。”一丫鬟轻声道。
提到杜妈妈，丫鬟们都感到很奇怪，老大夫都来了快大半个时辰，看完病走了，杜妈妈还不见踪影，真是怪事，如果不是秀兰问她们，她们或许还会说出自己的疑虑。
大夫来了又走了，请大夫的人还没回来，这里面的事情白痴也看出有问题，更何况是秀兰，不过她没有接着问。
“管家呢？”秀兰问。
“管家去找老太太了。”一丫鬟轻声道。
夫人在老太太院外昏倒，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管家协助老太太管理家中的大小事宜，去请示一下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个时候就有些……
“你们，跟在母亲身边多少年了？”青莲又问。
“回大小姐，奴婢最长，跟着夫人已经一年半了。”
“回大小姐，奴婢跟夫人已经大半年了。”
“……”
越听秀兰越疑惑，眼前的这些丫鬟中，跟着江氏最长的只有一年半，最短的才三个多月，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青莲疑惑道。
“夫人心善，不忍心用年幼的婢女，也不忍心耽误婢女们的青春，她身边的婢女向来都是这样，只用十四五岁的婢女，待十六七岁后又将她们嫁出去。”丫鬟们轻声哽咽，能遇见这么好的主子，是她们几世修来的福气，要是因为自己的慌乱让主子出事，她们还有什么脸求饶。
心善？秀兰心中一阵冷笑，江氏能活到现在还不死，真是个奇迹！
身处有众多妾室的宅门中，这样的心善就等于给自己脖子上套根绳索，幸好这次昏迷是因为疲倦，如果是因为某种疾病，又或者是某些龌龊的事，这些慌乱无主的丫鬟，会亲手送她们心善的主子上路。
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事情的脉路已经变得清晰，秀兰因此陷入了深思，她挥手让丫鬟们起身，道：“去把红俏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