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哥哥,想来自己此时已经被那些凶恶之人带走了吧,而父亲,更是死不瞑目。刚才为他们说话的人,她一个个都问清楚了张太太,这些都是他们林家的恩人,在危难关头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的人。而她亦是透过纱帘看到了她的骨肉亲人,贾琏在闻听圣旨之后不但没有说一句话,还把自己的身子拼命往角落里掩,生怕叫那王大人得知他与林家的关系。只是此时黛玉心中只有父亲之事,懒得理会。
送走了众宾客,墨涵才筋疲力尽的回到堂屋里,挽了黛玉的手不说话。
哥哥手上的温暖传到了黛玉掌心,一种说不清的安心使黛玉乍然松了心神,哽咽低语:“哥哥,是我们连累了你。今儿若不是有你在,妹妹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好妹妹,我们既是兄妹,如何还说这样客套话,难道妹妹没有把我当成哥哥?”黛玉向来敏感纤弱,很容易觉得是自己一家连累墨涵要受这样的苦,墨涵不想让她心中对自己有愧,故意反劝。
黛玉紧紧握住墨涵的手,强忍住了眼里涌上来的泪,低垂榛首,半日喃喃道:“妹妹心里,哥哥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是要一辈子相互扶持的家人。”
“这就对了。咱们先去后边吧,这里到底人多口杂不好说话。”因着黛玉的话,墨涵有一霎时的感动和失神,忽觉此处还是前院,难免有外人到访,忙带了黛玉回后院。
这几日来,即便墨涵相劝,黛玉亦是不太用饭,人更是瘦了不少,墨涵焦急得很。正是午饭时辰了,兄妹二人对坐用饭。
黛玉满心担忧着父亲之事,哪里吃得下,巴巴的看着墨涵:“哥哥,咱们怎样才能洗清爹爹的冤屈呢。”
墨涵不言语,光是给黛玉布菜,然后眼睛只是盯着黛玉面前的碗瞧,大有黛玉不吃饭他就不说话的架势。黛玉被逼得无法,只能拿起筷子勉强吃着,到底有些心不在焉,可禁不住墨涵一个劲的夹菜,好歹吃了半碗稀珍黑米粥,一个芙蓉香蕉卷。
原先就知黛玉饭量小,何况心里有事吃多了反而不消化,墨涵也不再逼她,自己匆匆扒了几口饭,叫了丫鬟上来收拾了,方才带了黛玉去书房,留了心腹丫鬟守门。
不过墨涵并不把实情都告诉黛玉,只是说当日父亲已经料到了此事,是以留下了保命符,只等紧要关头救他们兄妹二人之命。闻言,黛玉也不细问,他对哥哥和父亲都是全心信任的,他们既说没事定不会有事的,父亲不告诉她自是有原因的,三日之后不就知道了。
兄妹二人又说了不少体己话,黛玉略略放心,仍复如初。
第二日晚间,二人正在守灵,偏有小丫头子说是表少爷求见姑娘和大爷,黛玉不解,若贾琏有什么尽管找哥哥就好,寻自己作甚?不过看哥哥说一会就去,也便没有说话,跟着哥哥到了前边的小花厅。
贾琏昨儿可是吓了个半死啊,听到有圣旨,贾琏还满心以为是褒奖林如海的,想着可要趁此机会出出风头,故意站得比较靠前。宣完圣旨,贾琏就差唬个半死,怎么会这样,朝廷不是向来倚重林姑父吗,如何就让人来抄家了呢。
冷汗湿透了内衣,贾琏怕牵连了他们荣国府,不经意地往角落里退。听到不少人这个时候还护着林家,暗骂都是一群笨蛋,为了一个林家与太后皇上作对,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众人走后,贾琏回了客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这到底如何是好呢,一分钱没捞上,还极有可能被牵连。为今之计只有快点离开林家是正经,只是回头不好向老太太交代啊。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慌得贾琏一夜未睡,第二日也不去给林如海上香,只在房里唉声叹气。就在贾琏不知所措的时候,家中来了人,是二太太的心腹,陪房周瑞。
二人不及寒暄,贾琏就匆匆拆了王夫人送来的信细细一扫,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他们家的大姑娘元春被封了贵妃。你可要知道,元春十三岁被选进宫到如今十八岁,整整五年都不过是个女史。原以为只能挨到出宫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不想这个年纪,比皇上还大了两岁呢,居然能被封为贵妃,你说这不是祖上积德皇家器重吗?
贾琏神采飞扬,俨然已是国舅爷了,想象着回了京平日相交的那些人都会狠狠奉承着自己,心里乐开了花。
再往下看,原来查抄林家之事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王夫人严命贾琏万万不要插手林家之事,免得惹祸上身,更有可能连累宫里的娘娘。只管速速归京,这亦是老太太的想法。
其实,不要插手林家之事,速速归京都是真的,只最后一句却是半真半假。贾母究竟放不下自己唯一的外孙女儿受那等苦,而且黛玉一个女孩子家的有个什么抹的还不是他们贾家的脸面,是以贾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想办法把黛玉给带回京去。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想来黛玉只是个姑娘家的,不值得难为她,再者有荣国府的面子摆在哪里,岂有不放人之理。
贾母却忘了一事,王夫人恨不得黛玉就此死在江南那才好呢,怎么会同意把一个一无所有的犯官之女留在自己家里,勾引自家的儿子。
贾琏自然不知真假,得了信如得了定心丸一般,一边吩咐周瑞看着下人们收拾东西,自己先去向黛玉辞行。
小花厅里,贾琏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才听到门帘响动出来两个一高一矮的白衣身影。那矮的自然是黛玉了,满身皆白,不见半点颜色,两鬓不过两支白色珠花,柔柔弱弱娇娇滴滴,越显清愁楚韵。贾琏不由暗叹宝玉无福,这么一个风流婉转的大美人终是薄命,便是他日没有死在牢里,还不知被哪个买了去呢,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