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失踪X抹澡X占山
龙腾,云行,风起,尘飞。是否,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享受的时候不曾觉察,逝去了才去嗟叹回味,那时的我竟如此单纯?是否,痛苦的时光总是过得太慢,心碎的时候分秒煎熬,伤愈后才会偶然想起,那时的我竟如此幼稚?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那怕他是如何的完美。完美的结果就是原来在桌上之人,有一部分会躺到桌下。这些人当然不包括蔡谐成、曾明顺等几个后生,因为他们并不善饮酒,也就没喝多少杯,虽然也脸红脖子粗。姚知县、汪教谕和贺靖楠等人酩酊大醉,但无妨,姚知县、汪教谕和几个县吏、训导可以乘坐县的马车回去,贺靖楠则由贺良朴和鲍子奇架着回了贺府。其他宾客也散的散,去的去,只留下茶行的这帮子半醉之人,或坐着喝喝茶,或站着聊聊天,或帮着收拾收拾,没有办法回家。因为,菜美酒好,三个马车夫一时忍不住,馋嘴贪杯,觥筹交错,喝了个人事不醒,躺到屋子里床上大睡,喊都喊不起,拍都拍不动。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又过了一个时辰。天上乌云密布,太阳也隐藏了身影,白昼也透着夜的黑,大风刮起树枝树叶上下翻飞,空中弥漫着水气的味道,似乎,一场大雨就要到来。曾清平让人赶紧把车夫拍醒,牵马拉车,并清点人数,数来数去,偏偏少了一人。他怀疑是否喝多酒,把自己给漏数了,特意把自己先数了,再数其他人,可确实还是少了一人。他把自己的脸使劲拍了一巴掌,酒顿时完全醒了,认真逐个逐个核对,原来大家都不少,唯独只差了朱胜文。
曾清平询问黄逦说道:“黄逦,你和朱胜文坐在一起,有没有看见他?”
黄逦连连摇头答道:“没有啊,吃完之后他们几个后生就在院子里发酒疯,打打闹闹,我们几个嫌吵闹就在院角坐着聊天,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们都找找,应该不会走远的吧!”
贺雨浓跑到曾清平身前说道:“我那会和我堂哥贺雨濂在说话,他跑来说尿急,要上茅厕,问我哪有,我指给他后,他就跑了过去,之后我就没看见他了。”
曾清平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
贺雨浓稍加思忖说道:“只怕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吧!他都这么大个人,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曾清平不置可否,赶紧吩咐人手四处寻找,众人依令四下散去。贺雨浓去贺家查看,看朱胜文有没有误入贺府,这宅深院广房屋星布的,没准他喝多酒窜进去躺到哪个角落睡去。其他各人则去街头巷口门房屋肆田地茅厕到处打探,一有消息或找到人就赶忙回报。曾清平则寻到一处高坡,极目远眺,希望能发现目标所在。
朱胜文寻了个破茅厕解急,之后既没有摸去贺府,也没有四处游荡,而是和一个人去了蟠河边,一个在茅厕里遇到了的人。那是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稍高一头,年龄和贺良朴相仿,蓬头乱辫,旧衣烂衫,黝黑精瘦,满脸痞气的后生。当时朱胜文一进茅厕,就看见那人正在解手。他脱了裤子正尿的时候,乌蝇四飞,臭气熏天,那人转过一张嬉皮笑脸对他喊道:“喂!”
朱胜文没有反应。
“喂!喊你呢!”听到这句,朱胜文才转头去看,原来那人是喊自己的。于是答道:“你喊我?”
那人奇道:“这茅厕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吗?”
朱胜文答道:“我没注意呢,我以为你和别人说话呢。”
那人更奇道:“这里没有别人,我还能和谁说话?”
朱胜文知道今天遇到个胡搅蛮缠的主了,既想就这样直接跑掉,又怕他万一不是坏人自己岂不是杞人忧天。犹豫中,只得敷衍了一句:“你喊我有事吗?”
那人答道:“没事。”
朱胜文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赶紧把裤子穿好系牢,寒暄了一句:“今天天儿真热啊!”
那人点点头,突然转过头来,冒出一句:“一起去河边吧!”
朱胜文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听到心脏在胸腔中咚咚乱跳,紧张得不得了,小心地问了声:“河边?去河边做什么?”
那人奇道:“这个季节,这个热天,去河边难道是摸蟹不成?当然是一起玩水抹澡(抹音麻,黄陂方言,洗澡)啊!”
朱胜文防范道:“你一个人去玩水成不?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呢!”
那人坚持道:“不成!哪有一个人自个喝酒的,那叫喝闷酒,是吧?反正只游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回家的。实在不行,我送你回家成不成?”
朱胜文想不明白这歪理,但又想不出理由拒绝,只得再次敷衍道:“我没换洗的衣服呢!”
那人更加坚持道:“我信了你的邪!打条肚(条音挑,上声;肚音豆。黄陂方言,光身子)还用换衣服?”
朱胜文也坚持道:“那怎么行!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我都十五了!”
那人仍旧试图劝说道:“我都十八了呢!都是两根光棍条,怕什么!”
朱胜文解释道:“我是怕别的的姑娘看到呢!总归是不好意思的。”
那人肯定道:“这个你放心,我知道一个地方,没人打那儿过的!”
朱胜文犹豫片刻,终于放弃抵抗,不情不愿地说了声:“那……好吧。”
那人象打鸡血似的,异常高兴,从茅厕一起来就一个劲带路,一个劲说话。朱胜文反正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心想,反正自己身无长物,除了随身携带藏在怀袋中的那十两银票。
黑瘦后生一直将朱胜文引到河边某处低地,自己一边脱衣服,一边招呼朱胜文说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脱啊!”朱胜文想想也是,既来之,则安之,好好洗洗也不错,算起来还是今年第一次在河里抹澡呢。湾后的那条很窄的小河也不知道流向哪里,每年夏天热时总有湾中大大小小男孩打打闹闹乐在其中。你和我比游泳,我和你比潜水,既可消暑,又可混时,这样度过了一段又一段快乐的时光,一个又一个难忘的夏天。他从美好的回忆中返过神来,笑了笑,飞快地脱起衣服起来。一脱完,把两人的衣服收到一支一米多高的树杈上,以防有小孩子无意间连衣服带银票打包卷走,然后把辫子盘在头上,就一头扎进河中。河不算宽,也不算深,但水还是比较急,因此他们基本在离河岸不远活动。
黑瘦后生依然很鸡血,兴奋地问道:“你会游泳吗?”
朱胜文答道:“狗爬呗!还凑和!”
黑瘦后生一听更来劲,说道:“我教你!”一边指导朱胜文的游姿,手不要上下打水,要左右排水,脚要如何踩水。朱胜文本来就喜欢玩水,只是小伙伴胡乱游游,并没人指点,也不管姿态是否优雅,效果是否很好。现在有人给他指点,他倒也是非常高兴,认真地听他讲,仔细地看他手如何舞动,脚如何踢摆,并现学现卖,依然画葫芦游起来。练了一会,新姿势居然小有所成,他顿觉志得意满,豪气干云,对黑瘦后生说道:“我们往河中间游吧,老在河边没意思!”黑瘦后生当然乐意,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往河中游去。此时,风已渐渐转大,乌云开始密集。
黑瘦后生一边游,一边问道:“对了,游了半天,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胜文答道:“我叫朱胜文,前朝的国姓。你呢?”
黑瘦后生沮丧道:“我?我……没有大名呢。我姓刘,奶奶叫我刘牛,想我象牛一样强壮一样健康,大家也都这样叫我。要不你帮我起一个大名,响亮一点的!”说完刘牛收起他招牌似的痞气,一本正经地看着朱胜文。
朱胜文一边游,一边想,想来想去也没想个合适的,不是太俗,就是太雅。于是问道:“刘牛,你这一辈子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刘牛想了想说道:“我喜欢那评书,叫什么来着?就是能有很多兄弟,一百单八将,我做老大,大家都服我敬我。我率领大伙打家劫舍,替天行道,聚义分赃,好不快活!”
朱胜文笑道:“你说的可是《忠义水浒传》?”
刘牛笑道:“对,对,对,就是《忠义水浒传》!你们读书人就是厉害,什么都知道,不象我这样的老粗!”
朱胜文思前想后,突然脱口而出道:“刘占山!刘占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