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外面水沧低声道:“王爷,宋管事带来了。”水溶平静的回了声:“很好,知道了。”只听一个谦卑的声音道:“奴才给北静王爷请安。”
见水溶不作声,宋管事只好再说了一遍,才听水溶淡淡的道:“免礼。本王路径此地,不想遇到宋管事处事,本王想问一下宋管事,这普天之下的万物都是谁的。”宋管事想了一下,低声道:“回王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切自然是皇上的。”
水溶笑着道:“宋管事很聪明,回答的也好,既然宋管事知道这些,说一切都是皇上的,又怎能说水塘是王府别院的呢。”宋管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水溶微笑着对黛玉轻轻点了点头,起身下了马车,看着立在一边的宋管事,水溶道:“皇上刚下旨户部和民部,‘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今春大旱,各地州府都要为春耕修渠取水,以保不误农时,想忠顺王爷那里,历来就是忠君爱民的好官,连本王都自愧不如,今日百十农人取水,宋管事出面阻拦,以水塘是王府别院为由,不让百姓取水灌溉,这恐怕有些不妥吧,本王遇到也就罢了,若是不明世事的人传扬开去,说王爷故意不顾农时,私囤甘水,令的百姓难以春耕,岂不毁了王爷的一世清明。本王今日路过此处,恰好碰到此事,才好心提醒一下。宋管事,你以为呢。”
宋管事被水溶明说暗讥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唯唯诺诺的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见此,水溶微微一笑道:“本王不过是看在和忠顺王爷同僚一场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一下,一家之言,宋管事大可不必理会。不过……”
水溶故意掩口不语,转身看了一眼远处围聚的农人和一旁干涸的农地,意味深长的道:“民以食为天,种粮是他们的立命之本,无粮便无生,若是由此引起民愤,引起骚乱,为了区区一塘清水,皇上怪罪下来,本王怕忠顺王爷那里不好复命,宋管事这里也不好交代。”
摆摆手,水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是水塘还是群臣百姓,一切都是皇上的,本王言至于此,望宋管事好自为之。”随后又吩咐一旁的小春子道:“回府。”说完,也不瞧宋管事,便径自上了马车。
看着黛玉一双妙目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水溶微微一笑,低声道:“玉儿,莫非我出去了一会儿,竟变丑了不成。”
黛玉笑吟吟的低语道:“我想不到我的王爷轻轻巧巧的几句话,既化解了矛盾,又挣足了面子,真不愧是足智多谋的北静王爷,静之,这又是哪一计,让我和孩儿也学学。”
水溶宠溺的道:“你这个伶牙俐齿的玉儿,夸起人来也夹锋带刺的……”水溶话还没说完,外面小春子道:“王爷,你看……”水溶和黛玉不由掀开车帘,见宋管事带着侍卫们灰溜溜的离开了,百姓们欢呼着忙着去担水浇田。
黛玉和水溶相视一笑,随后,黛玉担忧的道:“静之,忠顺王爷恐怕不会这么好糊弄,你今日里掘了他的水塘,他会不会迁怒嫉恨于你。”
水溶轻轻拍拍黛玉的手道:“放心,我有妙计,我不是说过吗,要让他有苦说不出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玉儿,你明白吗。”黛玉眼波一转,随后笑着道:“静之,我想到了,你是不是要这样……”
听着黛玉轻轻柔柔的道来,水溶如玉的脸上忍不住浮出赞许的微笑,不时的点点头,末了,笑着道:“我的玉儿,你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本来我还有些顾虑,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更有把握了,明天一定让他苦笑难言,看来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黛玉歪头一笑道:“静之,你又说错了。”水溶一怔,看着黛玉巧笑嫣然的样子,随后醒悟过来,道:“该罚,我错了,应是我和玉儿所见略同。”
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忠顺王爷忍不住恨恨的怒道:“蠢材,真是一群蠢材,人家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你晕头转向的,不知所措,白白教养了你一顿,滚下去。”说完,拂袖而去。
回到书房,忠顺王爷怒意未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自言自语的道:“好个水溶,你真是欺人太甚。老夫绝不善罢甘休。”
御书房中,皇上看着怒气冲冲的忠顺王爷不由笑了,和气的道:“忠王爷,你来得正好,朕刚才还要让戴权传你来呢。朕才刚听北王爷说起,皇叔不但在朝堂德高望重,对百姓也是怜悯如子,眼见天旱无雨,百姓春耕无水,皇叔深明大义,命人将自家别院的水塘放水灌田,以不误农时,令的百姓欢呼雀跃,众口称颂。朕听说此事很是欣慰,若文武百官都有皇叔的胸怀气魄,那朕也不用整日为春旱犯愁忧心了,朕要为皇叔请功。”
皇上娓娓的一席话,让忠顺王爷本来准备兴师问罪的所有念头都难以出口,心里把水溶暗骂了不知多少遍,但面上还得谦逊的道:“能为皇上分忧,为民出力,这是为臣之责,眼看百姓疾苦,臣也于心不忍,况且农时一误,秋后也会令的我国库粮空,于国于民,臣理应如此。”
皇上道:“朕要下旨号令文武百官以皇叔为榜样,一起为春耕备种出力,只要我君臣百姓一心,有银出银,有粮出粮,全国上下一心,即使有天灾,也一定会度过难关。”说到后来,连皇上也不禁慷慨激昂起来,忠顺王爷只好尴尬的附和着,心里又不知把水溶恨了多少遍。
一日,黛玉正在房里和紫鹃商议杂事,却见太妃房里的丫鬟来回道:“太妃请玉妃过去,公子派人来说,南京的舅夫人快到了。”
黛玉对紫鹃道:“紫鹃,先帮我梳理一下,这些事等回来再议吧。”应下后,紫鹃细心的给黛玉理梳了秀发,又换了衣服,看着镜中的黛玉,紫鹃笑道:“玉妃,你比未出嫁时更美了,也难怪王爷整日里看不够。”
黛玉笑道:“你这小蹄子的嘴更甜了,看来成亲了就是不一样,雪雁,我一定给你找个比李段更好的人,让她后悔死。”倒是弄的雪雁不好意思了。
黛玉带着紫鹃、雪雁一起来到太妃那里,见太妃和水漓正焦躁不安的张望,黛玉轻声上前道:“太妃,我带着漓妹去二门迎候舅母吧。”太妃想了想道:“好吧,你是小辈,也不算违礼。”
看着一个比太妃略长的夫人走出轿子,黛玉和水漓不由迎上前去见礼,寒暄了几句,见丫鬟扶着一个袅娜娇媚的女子过来,认识过后,黛玉打量了一下,不禁暗暗赞叹,果然花颜月容,怪不得会入选呢,只是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兰袖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性格纯真活泼的水漓正好相反,令的黛玉的心里反而喜欢不起来。
水漓却拉着兰袖的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兰袖只是听着,不时轻声回几句,娇艳的脸上始终有种得体的笑容。黛玉笑着对庄夫人道:“夫人请,太妃已经等候多时了。”
晚宴上,大家围坐一堂,笑意嫣嫣。庄夫人笑着道:“太妃,你眼看着儿孙成群,家事和乐,真是羡慕人哪。”太妃笑道:“这儿还有个漓儿没出嫁呢,是我的一块心事,偏偏这丫头没大没小的,若是像袖儿那样懂事,我也不用担心了。”
庄夫人道:“大了就好了,未出阁时,谁不喜欢玩。”黛玉笑道:“夫人说的是,太妃把心放下吧,等漓妹出了阁,就懂事了。”
转过头,庄夫人对水溶道:“溶儿如今是北静王爷,自是明白宫里的事,这次进京,宫里各处打点的礼物都已备好,袖儿的事还要溶儿费心了。”听到这些话,兰袖不由羞得低下头。
水溶笑着道:“母妃已经吩咐过了,您就放心吧,能帮的我一定尽力而为。”兰袖见状,忙起身福了下去,低声道:“谢过表哥。”水溶道:“都是自家人,表妹不用客气。”向着黛玉使了个眼色,黛玉会意,上前扶起兰袖,轻声道:“妹妹不用多礼,以妹妹的才貌,一定会如愿的。”看到水溶和黛玉默契于心的样子,兰袖俏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