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水溶提着花灯,越过拥挤的人群,向那边走去,渐渐走近了,看清了其中的面目,水溶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众人簇拥在当中的不是皇上是哪个,此时,他正盯着自己,平日威严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水溶忙上前就要见礼,却见皇上一摆手,想起此时的处境,水溶随机一转,上前躬了躬身,提在手中的花灯倒成了累赘。
皇上看着水溶手中的花灯,道:“静之,这是朕赐给林王妃的花灯,你这是何意。”水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道:“玉妃不能前来道谢,让臣代劳,谢皇上圣恩。”皇上挪揄道:“恐怕你不是来道谢,是来问罪的吧。”
水溶笑道:“问罪不敢当,臣只是来看看,何人才华如此出众,一下就猜出了谜底,想不到竟是皇上。”皇上听着很受用,笑道:“能得才高八斗的北王爷夸奖,真是难得。”随后皇上又道:“朕将得来不易的彩头赐给了林王妃,也不见她来谢一声。”说出此话,皇上的心里不由的跳了一下。
水溶怎会不明皇上的心思,略一思忖,水溶道:“臣代玉妃谢过皇上圣恩,臣来时已吩咐侍卫护着玉妃回车上了,既是如此,臣派人回去告诉一声。”
皇上有些失望的道:“既是这样就罢了,朕今夜与民同乐,见民乐祥和,朕很欣慰。”水溶附和道:“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乃是皇上圣明典治所致。”
看着水溶心不在焉的样子,想起那个飘逸清灵的林王妃,皇上忍不住酸意横生,对水溶道:“静之,今夜你陪朕一起与民同乐。”水溶一怔,只得无可奈何的道:“臣遵命。”随后又吩咐水浪去告诉黛玉和水沐一声。
听了水浪的话,黛玉长长松了口气,道:“告诉王爷,不用担心我,我和公子郡主会一起回去的,让他安心陪着皇上吧。”
等水溶回到玉苑,已是月上中天,床头一盏暗暗的灯映着黛玉清灵的容颜,听到动静,黛玉睁开双眸,立起身来,道:“静之,你回来了。”
水溶道:“累了一天了,也不早些歇息,以后别等我了。”随后又歉然的道:“本以为今日好好陪着你玩一次,不想竟……”黛玉微微一笑,道:“灯也看了,谜也猜了,不就成了。”
接过水溶的绸衣,黛玉吩咐紫鹃打盆水来,紫鹃提着花灯,小声问道:“玉妃,刚才王爷带回的这盏灯要放在那儿。”
看到那盏栩栩如生的花灯,水溶和黛玉不由得相视一望,想起晚上的事,神色都有些不自然,静了一下,黛玉道:“你找个地方好好收拾起来吧,别挂房里。”紫鹃点点头,退了出去。
外面如水的月华透过缝隙淡淡的透了进来,在地上洒下一道。黛玉知道,身边的水溶也没有睡着,过了好长一会儿,水溶转过身,将黛玉紧紧的揽在怀里,低声道:“玉儿,你是我的,凭谁也别想抢去。”
黛玉绻在水溶的怀里,轻轻抚着水溶的下巴,低声道:“静之,快睡吧,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谁也抢不去的。”水溶嗔道:“别乱说生呀死啊的,我要你好好的陪着我,睡吧,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闭上眼,黛玉觉得有两滴清泪顺着眼颊流了下来。
元宵节后,北府里又忙了起来,水沐的亲事定在正月底,黛玉听从了水溶的主意,有意让紫鹃去往来张罗,自己只在一旁指点着,倒也轻松不少。
紫鹃自那天听了黛玉的话后,心里不禁暗暗感激,虽说陪嫁的丫头最好的出路是做个姨娘,可看王爷的样子,月荷的下场,紫鹃早就死了这条心,死心塌地的打算一辈子服侍黛玉终老,不想黛玉竟有这样的安排,让紫鹃倒有些意外。
听着黛玉笑着说:“你回去告诉你的哥嫂,李段虽说是王府的一个小管事,无父无母,但为人稳重,处事干练,深得公子的器重。”
紫鹃不禁羞得低下头,低声道:“他们自把我卖进贾府时,就已经做不了主了,奴婢一切全听玉妃安排。”黛玉微笑着道:“这样也好,等选好了日子,你派人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也放心。”
雪雁在一旁打趣道:“恭喜紫娟姐姐要做新娘子了。”紫鹃不禁羞道:“你这小蹄子,就爱乱说。”黛玉笑着道:“雪雁你也不用着急,等过两年,我让公子也给你寻个妥实的人嫁了,这样也不枉你们服侍我一场。”
雪雁忙跪下道:“玉妃,我不嫁,我服侍你一辈子。”黛玉笑着道:“出嫁了也一样服侍我,就像紫鹃一样,紫鹃,以后你就帮着我打理王府事务。”紫鹃跪下磕了头,更是一心一意的帮着黛玉料理起来。
转眼就是水沐成亲的日子,北静王府里人来人往,喜气洋洋。午宴水溶陪着各府的王公大臣在前厅,黛玉则与各位王妃夫人宴摆后堂。南安王妃也提前几日回府帮衬着,乐的北静太妃百事不问,整日里逗着孩子。
西华厅里,北太妃带着孩子和南安太妃、乐善王妃等一起,黛玉则和南安王妃,西宁王妃等在一起用膳,丫鬟上菜布茶时,西宁王爷刚娶不久的李侧妃许是有些紧张,一不小心碰洒了香茶,淋湿了一旁忠顺王妃的锦裙。
忠顺王妃还没做声,身边的忠顺世子妃却道:“北静王府人好茶香,有人却偏偏嫌弃不喝,真是可惜了北府的好意,林王妃,别往心里去。”李侧妃听后不禁脸色绯红,西宁王妃看了一眼李侧妃,脸上也不由有些不快。
黛玉微笑着说:“世子妃真是说笑了。北府素来好客,大家不要怪罪才是,也怪我管府无方,刚才丫鬟一时冒失,竟碰洒香茶,淋湿王妃的衣裙,小月,还不快去向忠顺王妃磕头赔罪。”丫鬟忙过来给忠顺王妃磕头赔礼,忠顺王妃也只得客气几句,才算作罢。
李侧妃则感激的望了黛玉一眼,黛玉冲着李侧妃微微一笑,随后对丫鬟道:“还不快去给王妃们续茶,别紧张,以后小心些。”
一时,众人又说说笑笑。忠顺王妃看着黛玉娴静安然的样子,想起刚才的事,不由计上心来,微笑着说:“真看不出林王妃处起事来淡然自若,方寸有度,和北静王爷真是夫唱妇随。”黛玉听忠顺王妃这么说,也不知其用意,只好淡淡回道:“忠王妃言重了,黛玉言浅资微,还请见谅。”
忠顺王妃看着黛玉,笑道:“林王妃太过谦了,听的王爷说起,也只有北静王爷这样的气度,移交出兵部事务后,还能如此的淡然处定,若是换做旁人,也不知会怎样呢,说起这些,王爷唏嘘不已,对北王爷甚是推崇,如今看到林王妃的处事,我才明白,真真和北王爷一般无二。”
黛玉一听,心里不由暗怒,脸色也有些不快,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对忠顺王妃微微一笑,说道:“忠王妃真会说笑,我家王爷为人处世天性淡泊名利,不去刻意为之,治军管民,皆是为国出力,那比不得忠顺王爷素喜事事躬为,处处独揽,我也偶听王爷提过,有次忠顺王爷锄奸身先士卒,不想竟误入敌伏,还亏得王爷相助才化险为夷呢,王爷说起此事时,也很佩服忠顺王爷的忠肝义胆,王爷常对我说,宠辱权势只是过眼烟云,人生一世,何必非去计较得失,做事问心无愧,便不枉此生。”
南安王妃赞许的看着黛玉,平日柔柔弱弱的黛玉,说起话来真是绵里藏针,滴水不漏,瞥了忠顺王妃一眼,南安王妃暗道:真是自找尴尬,妹妹的口才岂是你能应付的。
忠顺王妃本想逞一时口舌之利,出出刚才的怒气,不成想黛玉更胜一筹,反倒让自己有些下不来台,只得讪讪道:“林王妃说得好,为人处世个人有好,也难分孰对孰错,刚才一时有些失言,让大伙见笑了。”
黛玉微笑端起酒杯道:“是呀,万事自有公论,朝堂上的事自有王爷们去处理,今日是北王府大喜的日子,我们不提那些煞风景的事,各位王妃,请。”
送走贺喜的各家王妃夫人,黛玉又特意留下凤姐和宝钗来玉苑叙话。紫鹃和雪雁喜盈盈的过来见礼,凤姐笑道:“看来王府确实养人,紫鹃和雪雁这俩丫头越来越水灵了,看得我都嫉妒了。”
紫鹃便倒茶便笑着说:“真真二奶奶依然还是老样子,尽爱拿我们丫头取笑。”凤姐看着黛玉和宝钗道:“听听,我夸她还夸出不是来了,看来住王府的人就是不一样了,紫鹃,听妹妹说,你这小蹄子快出嫁了,罢了,今日我也豁出去了。”说着,从手腕上摘下一只玉镯,笑着放到紫鹃手里,道:“拿着,这是我的贺礼。”
紫鹃忙推辞道:“二奶奶,您这是说那里的话,紫鹃万万不能收。”凤姐故作生气的道:“怎么,如今成了王府的人,看不上这些小东西了。”紫鹃急道:“二奶奶,紫鹃不是这意思。”黛玉在一旁笑着道:“紫鹃,你就收下吧,别辜负二嫂子的心意。”紫鹃只好接过来,又跪下谢过。
宝钗上前笑道:“紫鹃,来得匆忙,也没备贺礼,这只戒指你拿着,权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紫鹃见此,只好上前接过,又行礼道谢。宝钗道:“上次你给哥儿捎去的衣衫我还没向你道谢呢,难为你记着。”
紫鹃道:“我手粗心拙,宝二奶奶不嫌弃就好。”黛玉笑道:“如今的紫鹃可了不得了,平日里也多亏着她帮我打点事务,要不以我这身子,还不得累死。”
凤姐道:“紫鹃这丫头做事向来稳妥的,要不老太太也不会把她给你。”说完,自觉失言,不由后悔不已,黛玉和宝钗相视一望,神色也暗淡下来。
闷闷地坐了一会儿,还是黛玉开口问道:“宝姐姐,太太身子可大好了。”宝钗道:“多亏上次王府的太医开的药,吃过几副,已经好多了。”黛玉道:“这些日子真难为你了,既要伺候太太,又要照顾哥儿,宝姐姐也就是你能做到。二哥哥如今做事可好。”
宝钗欣慰的说:“宝玉最近做事很上心,书也不曾落下,也许自从有了哥儿,把他的性子也转变了。”黛玉道:“这就好,二哥哥本性聪明,只要他肯上心,就一定能成的。”宝钗道:“希望如妹妹所说,姐姐以后也有个指望上。”
黛玉又和凤姐聊了一会儿贾府的境况,外面雪雁传道:“王爷和宝二爷来了。”凤姐和宝钗忙站起来,黛玉道:“都是自家人,大家不用拘礼。”只听水溶爽朗的喊声:“玉儿,还不出来招呼客人。”
黛玉见水溶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亲昵的称呼自己,脸色不禁微红,轻轻地走出房门,见院子里,水溶和宝玉比肩而立,一样的面如美玉,一样的玉树临风,相比之下,一袭银袍的水溶多了几分清贵高华,而宝玉的脸上却依然漾着熟悉而又亲切随和的笑容,一刹那间黛玉竟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大观园,看到那个整日里赔着不是的宝玉,随即又醒悟过来,向着水溶看去,见水溶正微笑的望着自己,明如秋水的眼眸里一片清澈。
黛玉轻轻的给了水溶一个会心的微笑,便上前招呼宝玉道:“多日不见,二哥哥一向可好。”宝玉也彬彬有礼的回道:“谢妹妹关心,很好。”水溶笑道:“玉儿,别顾着说话了,让大家进去喝杯茶才是。”黛玉忙上前招呼。
宝玉看着那个神仙似的的林妹妹平静客气的招呼着自己,心里不由的还是有些悲哀,“玉儿”王爷如此亲昵的称呼她,是的,她如今已经是王爷的玉儿了,是眼前这个雍容妩媚的林王妃了,再也不是潇湘馆里那个自己整天藏在心里,挂在口上,珠泪涟涟的林妹妹了,从此以后能和自己相依相守的是林妹妹身后端庄的宝姐姐。
众人又坐了一会,凤姐和宝钗便向黛玉辞别,黛玉见众人去意已决,也不再挽留,又叮嘱了几句,便和水溶把宝玉等人送出玉苑。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黛玉感叹道:“静之,我觉得二哥哥好像比以前变多了,不再是那个整日里不理俗事的富贵闲人了,现在的他好像有担当,懂事多了。”
水溶道:“他也该懂得了,经历了这么多,又做了父亲,应该能撑起来了。”随后揽住黛玉,霸道的说:“不许再想他了,我是你的夫君,你时时刻刻要想的人是我,否则我可要恼了。”黛玉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堂堂北静王爷吃起醋来也如此蛮不讲理,也不怕让人听去笑话。”
水溶反而温润的笑道:“只许你吃醋,就不许我改改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