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宁恍惚了一下午,马车在街上兜兜逛逛,却也没有急于回尚书府的意思,容儿陪在懿宁身边,看着懿宁发白的面色,只当她是因为没有见到父亲的种种难过,却不晓得懿宁此刻心中透着无比的绝望。
突然,马车一阵颠簸,停了下来,只听得对面车夫在叫:“好大的胆子,连我们家小姐的车也敢撞?”
懿宁连忙掀开车帘,却见对面的马车被撞歪到一边,马车的帘子被挑开一边,一清装女子探出了半个头,显然刚才是受了惊吓,但是看到对面的马车,惊吓便成了鄙夷,“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明珠大人的马车。”鄙夷之间,柔糯的声音继续说道:“明珠大人家的畜生虽然厉害,但是出门在外总该讲一讲眼色的,不是谁的马车都可以撞到的,若是闹起来,扰到了不该扰的人,当如何?”
容儿一见马车乃学士府的马车,看此人的穿着打扮,想必是赫舍里家那有名的二小姐,忙下车施礼,“奴婢实在不知是二小姐的马车,若是知道,这畜生再没眼色,也不敢同二小姐造次的。”
赫舍里碰了个软钉子,正欲恼羞成怒,便听得马车内有人说道:“岳父大人还在等我们,别在此处与一奴才为难。”声音讲毕,伸出一只手臂,揽在赫舍里的肩上,赫舍里怒火四射的眼光顿时柔的像一潭水,挑帘进入马车之内,帘子拉开那一瞬间,懿宁发现了那张她苦苦寻觅的脸。
一定是看错了,景骅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又怎么可能做了索额图的女婿,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可能娶别人,三个月前,他信誓旦旦的说,等他金榜题名时,便向她提亲,即便此刻他未金榜题名,亦不会转眼之间,娶了别人。
懿宁抢过车夫的马鞭,驱赶着马儿追随着前面走远的马车,她一定要亲眼看到,那个里面的人,问他一声,可曾记得当初芦苇荡里的诺言。
学士府门前,赫舍里从马车中跳出,回头看了一眼紧随的容儿和懿宁,脸上的怒色顿起,“怎么,追到家门口同我理论了”
容儿把懿宁拉回车里,讪讪的笑着说“马儿刚才受惊了,现在才听话停下来”说完调转马车,懿宁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赫舍里身后下车的那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景骅。
原本满腹的话,此刻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懿宁努力的睁着眼睛,尽量不让它掉下来,双手紧紧的抓住衣裙,簌簌的发抖。
“小姐”容儿轻轻的叫了一声懿宁,发现懿宁没什么反应,蓉儿又继续叫了一声:“小姐,赫舍里家的二小姐是个厉害的角色,我们家夫人见了她都礼让三分,我们现在赶紧回府吧!”
懿宁没有说话,点头表示答应。
一连三日,懿宁没有出门,估计容儿把此行的过程都禀告给了明珠,明珠也没有来打扰她,懿宁自己裹在被子里,不吃也不睡,睁着眼睛,看着床头的雕花由明到暗再有暗到明,和景骅的过往如同梦魇一样,时时刻刻的侵蚀着她,在景骅之前,她未曾真心爱过一个男子,那是她十四岁的梦想,嫁给景骅,做他的妻子,就如同之前一样,景骅教学堂的孩子读书识字,她教画画,闲时她会帮他收理学堂的几株白菊,采摘下来,晾干,加上枸杞,泡一杯清茶,为他去火润喉,也许过不几年,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承欢膝下,天伦之乐,执子之手,与子同老。
春季里,她会在学堂的后园种下各色的小菜,每天浇水,等待成熟。
夏季里,她会把他割下来的芦苇排成一排,俩人席地而坐,面对面编织。
秋季里,她会把学堂的白果采摘下来,为他煲汤,为他做菜。
冬季里,她会把这一年的收入都好好的盘算,为夫君添置新的墨宝,为爹娘送去大年的贺礼。
而这一切的所有,都不再会出现,他会挽着那个人的手,一起花前月下,举案齐眉。
自此之后,他是索相的乘龙快婿,而她,却是已经死去的佟懿宁。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了她的屋子,在容儿的服侍下,她理好妆容,走出了房间,门外的太湖石上,明珠把玩着他那爱不释手的紫砂壶,抬眼望着懿宁的眼睛,一丝笑意闪过:“可想好了?”
“是的,我决定入宫”懿宁坚定的回答。
明珠紫砂壶抖了一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刻,转而又挂在了脸上,轻声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