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过一个日落,我们已经走到山的西面。
西面看不到旭日东升。
天亮起来,针叶树木已经枯萎,山坡上长着稀疏的草本,那是猫猫从没有见过的植物。
“马上可以找到食物了,猫猫。”我高兴地对猫猫说道。
猫猫四处观望,突然,她低下头瞅见一颗松子,她好奇地把松子叼在嘴里,用后槽牙把松子嗑开,然后吐出皮儿,把子仁儿吃掉了。
我惊讶地几乎把眼珠子瞪裂。
“真好吃!”猫猫吃完,抬头冲我傻笑,“这是什么呀?”一边问着,她一边去叼另一颗松子。
“这是松子。”我回答道,然后,我学着猫猫的样子叼起一颗松子来,用后槽牙嗑开,吐出皮,然后,把子仁儿吃掉。
——吃素食,这不正是我梦想里的最终结果?老虎狮子真的可以吃松子。我欣喜地思考着,狗类及其众生的解放,理所当然,也可以实现!
“好吃的松子,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猫猫边吃边问。
“我从来都没有吃过。”我回答说。
“啊?!怎么会没有吃过?”
“我不知道松子这么好吃。”
“哈哈!”猫猫甜甜地笑了。
我略略微笑,心下一面自责之前错杀了一只兔子,一面还还想着:看来众生的解放并非异想天开的事情,付出努力,梦想是会成为现实的。
吃饱了,我心血来潮:“猫猫,我教你写字吧。”
“写字?”猫猫疑惑,“是写人类的字么?”
“对呀,就是写人类的字,不过我不会写因钮特人的字,我会写汉字。”我说,“所以,我只能教你汉字。”
“汉字是什么?”
“我教你你就知道了。”
我低下头,伸出前爪从地面上扒开一片空白,然后用爪子写下一个“一”字,告诉猫猫:“猫猫,这是‘一’字。”
“一?”猫猫念道。
“是的,‘一’,”我接着写下“一个松子”,然后说,“这是‘一个松子’。”
“这么复杂么?”猫猫摇摇头,表示厌恶。
“这是最简单的字了。”我解释道。
“我学不会。”猫猫沮丧地看着我。
——一切并不像梦里那么简单。
“猫猫,要对自己有信心,知道么?”我鼓励她说,“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吧,好么?”不等她回答,我便在地下写上“猫猫”两个字。
“猫猫。”猫猫生硬地念了一遍,“这个字更复杂,我记不住!”
“慢慢来。”我毫不气馁,“先从简单的开始。”
猫猫显出极不情愿的样子。
我心下凉了半截,心想,不要说二十年完成众生解放事业,便是二十年让一只狗学会了人类的文字,也是异想天开的事情。而我,只是个例外。
我不再勉强猫猫,因为,我不忍心看她不高兴的样子:“不用学了,我们继续走吧。”
“真的吗?”猫猫立刻变得特别快乐,“我真的学不会,人类真是太聪明啦!”
“嗯,人太聪明了。”我微笑着说。
“哈哈,所以我做不了人类做的事情,我也不要做人类做的事情,我只要随你到你的家乡,看看你家乡的模样就好啦!”说完,猫猫摇着尾巴,点着步子往前走去。
我微笑着看着她,她快乐,我就快乐,如此简单的事实,如此简单的道理,让我觉得众生解放没有意义,正如猫猫的句式——我们做不了人类的事情,我们也不要做人类的事情,而且做一只流浪狗,我还有猫猫,可以不受人干预。其实,幸福如此简单。
而被剥削正当权益的人类不同,人类不能不受金钱和法律甚至道德的干预,人类不能像我一样四处流浪。他们为什么还能忍耐特权的存在呢?他们不改变现状,也许忍了常人之不忍,顺便帮着把子孙后代的不公平也一同忍耐了。——人类的忍受能力也不同凡响。然而,人类的事情当人类自己去思考,救星、圣人之类岂是我辈做得来的?
“嗨!你们好!”猫猫冲着树上喊道。
我顺着声音望去,树上有两只可爱的小松鼠,松树的表情是害怕。
“嗨!你们好!”猫猫重复了一遍,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动物。
“你——你——好。”其中一只小松鼠礼貌地说。
我靠近猫猫,冲着她的耳朵,轻声道:“这是松鼠,他们害怕。”
“为什么害怕?”猫猫疑问着。
“呵呵。”我笑着说,“他们害怕比他们大的动物。”
“嗨!你们害怕比你们大的动物,是吗?”猫猫逐字说。
两只可爱的小松鼠来回看看,相互对视几眼,然后,其中一只对猫猫喊:“你们是什么动物?怎么如此口音?”
“我们是狗!”猫猫骄傲地说道。
“你们要吃我们吗?”松鼠又问道。
“我们不吃小动物!我们吃松子!”猫猫回答。
“狗吃松子?!”其中一只松鼠表示怀疑,“你们比狐狸还要狡猾!我们听妈妈讲过,狗是跟随猎人打猎的动物,要抓小动物的!”
“才不是呢!”猫猫解释说,“我们不是猎狗,你们说的是猎狗。我们可以教个朋友吗?”
其中一只松鼠附在另一只松鼠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换做另一只松鼠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两只松鼠好像在争执什么。
突然,一只松鼠在树上摘下一颗松子,扔下来:“你们吃给我们看看!”
猫猫走上前去:“你们看好哦!”说完,熟练地叼起松子,熟练地嗑开,并吐出皮,把子仁儿咽了下去。
“看见了么?”猫猫问。
一只松鼠附在另一只松鼠耳边又说了什么,然后跳下树来。
“别!”另一只松鼠喊晚了半拍儿,见他已经着地,也跟着跳了下来。
“你们好呀!”猫猫露出礼貌地笑脸,“你们真可爱!我叫猫猫!”
“我叫阿瑟,”其中一只松鼠礼貌地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汪汪!”我冲着他们叫唤了两声,——跟他们开个玩笑。
“跑!”松鼠受了惊,快速收起伞一样的尾巴跑却了。
“你干嘛呀?!”猫猫生气地看着我。
“我跟他们开个玩笑而已。”我笑呵呵地说。
“还笑!不理你啦!”猫猫生气地继续南走。
我紧随其后:“猫猫,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么?”
猫猫不理我。
“梦里有一只狗叫做‘阿瑟’,另一只可爱的美狗叫做‘布鲁斯’。”我接着说。
——现实的幸福,
渺小卑微,
和梦里有一点儿
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