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那孩子,他从一进来坐在桌前,两眼就死死地盯着桌面,连筷子也不动。五更嘴里让着我们:“吃菜,吃菜”。估计他心里火烧火燎的,也吃不出饭菜的滋味。
三喜偶尔抬头看一眼我们吃菜,脸上的表情显的很吃惊。好像我们吃的不是菜,而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东西。这时卜算子用筷子夹起来的粉皮掉在了桌子上。我怀疑这表舅爷是故意的。筷子夹起粉皮后把手抖了抖。一条粉皮就掉在了桌子上,还跳了一跳。
三喜忽然伸出两手,一下子捂在粉皮上。然后一只手死死捏住粉皮一头,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使劲在粉皮上砸。五更看的目瞪口呆,惊问:“三喜你在干什么?”并准备伸手去制止他。
卜算子拦住了五更,示意他等等看。三喜妈从厨房跑出来,惊慌失措地看着儿子的举动。顾不上跟我们打个招呼。
三喜砸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气。慢慢把手松开。脸上露出一个体得意的笑。一只手提起粉皮,甩了两甩把它扔了出去。就是扔的时候,猛地缩回手,哎呀了一声,把手指伸到眼前认真地看。对五更叫道:“爸,快快,它还没死,咬我呢。快打死它。”
五更诧异地看着三喜。问:“什么?”
三喜急切地叫:“蛇,蛇,别让它跑了。”
见五更不动,三喜气急败坏地离开桌子,朝外面冲了出去。把椅子也给带歪了。我们也都起身跟到院里。只见三喜找了一把铁锹,对着那粉皮一锹一锹地猛砍。
他把那粉皮当成蛇了。
三喜折腾了好一阵子,然后躺在地上不动了。五更急的不行,问卜算子怎么办。卜算子叫把三喜弄到床上,睡一会儿就过来了。我不解地问卜算子:“三喜怎么会把粉皮当成一条蛇呢,就是眼神再迷糊也不至于这样吧。”
卜算子叹了口气说:“幻觉。”
“幻觉?”我问。
卜算子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很凝重。看来这件事不是很好办。我低声问卜算子:“搞不定吗?”
卜算子摇摇头说:“恐怕又是要折寿的。”
重新回到桌前坐下,我问五更:“三喜玩的是不是杀怪升级的游戏,如果是的话就别让他玩了,这个实在太危险。他现在容易产生幻觉,弄不好会出大事的。”
五更说:“我们也不愿意让他玩这个,可是他一天到晚的精神恍惚,也只有玩游戏时才能好一阵子。不知怎么回事,今天比以前厉害多了。”
卜算子说:“还好,我们来的还算及时,如果再不治,会更加变本加利”
三喜这么一闹,五更心里肯定很乱,我们也没心情吃了,草草吃完饭。三喜妈在屋里叫五更,说三喜醒了。我们一起到他屋里去看。三喜睁开眼,看着几个人。问他妈我和卜算子是谁,怎么到他屋里来了。
我说我们是亲戚,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
因为三喜的病来的比较邪,我怕说我们是来给他看病的,引起他的反感,在什么力量的支使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三喜从床上坐起来,说:“那,你们坐吧”看看屋里只有一把椅子,对他妈说:“妈,搬把椅子进来,别人家站着。”他看起来这一会儿很清醒。
卜算子像拉家常一样很随便地问:“三喜,最近干过什么特别有印像的事吗?”
三喜想了想,脸上动了一下,看看他爸,没有说。
五更说:“说吧,咱这亲戚可不是一般人,你说出来,说不定病就好了。我不怪你做过什么。”
三喜说:“我打死过一条蛇”
三喜说话时我看见他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这足以证明他对这事还是很害怕的。卜算子点点头说:“这就对上了。你详细说说,这应该不是一条普能的蛇。”
三喜吃惊地看着卜算子:“你怎么知道,这真不是一条普能的蛇。”
三喜不怕蛇,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
一个星期前,三喜和村里一群小伙伴到河里洗澡。洗完澡刚上了岸穿好衣服,他听见一个小伙伴叫了起来,并且叫着他的名字。三喜就跑了过去。这小伙伴正站在水里,眼睛盯着水边上一个小凹坑里。三喜看到小凹坑里正盘着一条小蛇。灰白色的,比筷子粗些,也就有一尺来长,小眼睛正盯着水里站着的小伙伴。
三喜叫小伙伴不要动。他说这蛇要是钻进水里咬你你想躲都躲不开。然后三喜来到水边儿上,慢慢靠近蛇。把手从水的那一边慢慢往蛇跟前伸。那蛇伸着头对他咝咝吐信子,并没有逃跑。
三喜的手最手猛地一伸,就掐住了蛇头。往上一提,一抖,整个蛇身子就展了开来。然后三喜换换手,用右手提住了蛇尾巴。边抖动边对站在水里的小伙伴说:“没事了,你上来吧。”
三喜三下两下就把那条蛇给弄伤了。弄伤后把它放到河堤上,要求每个人砸它一砖头。这些小孩子对这些事都很有兴趣。没多大工夫就把这蛇砸得皮开肉绽,一命乌呼了。
这事儿本来也就完了。三喜打死过那么多蛇,过去后三喜也不会对这事儿有印像。可是这时一个小伙伴说了一句话:“听说蛇死了还会活,断了还能接起来,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三喜说这个简单,试试不就知道了。他掏出小刀把蛇割成了两段。然后把蛇埋在土里,又在上面插了个小树枝作为记号。等着下一次再来查看。
一群孩子离开河堤一里多地,有个孩子说:“你们说那蛇现在会不会已经活了,要是等到我们下次再来看,那不是跑的没影儿了吗?”
几个人一听也是,先回去看看。于是一帮人又折了回去。拿掉小树枝。扒开土一看,那蛇真的在动,两段还是两段,每一段都在动,那情形像是一段在寻找另一段,如果是大人肯定觉得很诡异,这事立即就得打住,还得烧香磕头许愿什么的。可是孩子就是孩子,哪里会想这么多。
几个人一看,这还得了,成精了不成。三喜一边用树枝拨弄着两段蛇身,一边叫伙伴去找一个瓶子来。不大工夫有人拿来了一个啤酒瓶子。三喜把蛇身拣起来放进瓶子里。又摘了大的树叶子折了几折把瓶口塞死。觉得不过瘾。架起几块砖头,把瓶子横放在上面,叫人找来柴火,在瓶子下面烧起烤了一会儿。那两段蛇身开始还中瓶子里弹动,慢慢就安静了。一群人这才连瓶子一起埋了,插好树枝记号离开。
这些都不过是上午发生的事情。小孩子洗澡,只是为了玩耍,有时一天能洗上两三遍。下午去看时,蛇已经不见了。那瓶子还在,瓶口塞着的树叶子也掉了出来。
一群孩子面面相觑。这是一条被打的死死的又装瓶里在火上烤过的蛇。现在它竟然自己不见了。有人提出了这河坡上有个光屁股孩子来回跑的事儿。本来这些孩子没把这个说法当回事儿。可是这个下午,他们谁也没敢下水。在河边到处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那条蛇。就都走了。
三喜妈听到这儿责怪他说:“平时就对你说不要打蛇你偏不听,这下好了,撞上神蛇了。麻烦惹大了你呀。”
五更不安地问卜算子:“老先生,这个,有办法吗?您可一定得救救我儿子啊。”
卜算子说:“冤有头,债有主,只有找到那条蛇,好好同它商量了。”
五更说:“怕这事难哪。他都那样对待一条蛇,能商量的通吗?再说,去哪里找到这条蛇?”
卜算子拉开三喜腿上盖着的被单,指指他脚脖上的两道红印说:“蛇给缠的。”
三喜爸和三喜妈对望了一眼,吃惊地说:“那蛇弄成那样,真的活过来了?”
卜算子点点头:“这条蛇,是打不死的。有些年头的道行了。就是当时,如果不是人多阳气重,它能让三喜产生幻觉自杀,当场要了三喜的命。”
五更说:“那需要我们现在做些什么?”
卜算子说:“做什么也没用,看好三喜,别让他出什么意外。我们晚上再来。”
离开五更的家,我们又回钱叔家。俩老头聊的挺热乎,我却觉得挺没劲儿。钱秘书出去不知办什么事去了。把我们领过来,就扔这里了。我到屋里找个床歪在上面躺着小睡一会儿。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卜算子守在三喜的房间里。三喜躺在床上睡着了。卜算子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我也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然后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睁眼一看地上正爬着一条小蛇。看看四周门窗皆闭,这屋子封闭的也好,不知道这蛇是从何处爬进来的。这蛇本来是冲床上的三喜来的。顺着床腿转着圈儿就往上爬。
眼看就爬到床上,一转头看见了我。啪地一下直接从床沿的高度掉落在地上。蛇头朝我晃了两晃。摆了几下尾巴。然后瞬间长大,变得有成年人的大腿般粗细。蛇头高高昂起,吐着信子冲我示威。我回头找卜算子,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大蛇把头偏了一偏,张开嘴就把床上的三喜从头部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是三喜的双手,腰,大腿,还有脚,一点一点儿被蛇吞进了肚子里。我看见蛇的头下面鼓起一段变粗,然后变粗的一段慢慢往蛇身的中间移。然后大蛇把目标对准了我。
我冲到门边想拉开门逃出去。没想到门被从外面绊死了。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拉动。这时听见卜算子在外面大笑着说:“嗷嗷,你钱叔的话你也听到了。咱俩互为贵人之命,一个人大吉,另一个人必大凶。咱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过的好。现在,你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