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我也相信神居山那个墓是假的了。但我不服气地问:“那黄肠题凑结构的墓穴,那些当时用的器具那金缕玉衣,这些,都是经过专家鉴定的,没有一样是假的吧?”
辛辛点点头,对,那些都是真的。那广陵王墓和王后墓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只是那墓里,没有广陵王的尸体。
我张大了嘴巴,既然不埋在那儿,何苦弄那么价值不菲的文物在。
白发乞丐闻言一乐,什么文物,不过是当时的一些生活器具罢了。纵有些金银财宝,对广陵王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况且,王后辛辛,也真的埋在了那儿。
这么说来,那个王后墓还是真的。这个辛辛,为广陵王付出那么多,就连死后,也愿意陪在他的假坟旁。帮着广陵王遮掩真相。我不明白的是,这白发乞丐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如果这里真的是广陵王墓,辛辛对广陵王爱的那么深,为什么竟然没阻拦他。
卜算子转向我,十分愧疚地说,嗷嗷,是我对不住你,为着一座假墓,在那儿把你封存了五十多年,若不是墓被发掘,我还可能,会把你的一生都浪费在那座暗无天日的墓里。既然墓是假的,我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
我忙对卜算子说,表舅爷,别这么说。两岁时候的事,我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一切都是命运,都是定数,这个,说不上怨谁不怨谁。我倒是只有对你的感激,自从遇上你,一直给我那么多帮助。
卜算子很悲伤地说,嗷嗷,你没有身世的,我们守墓族所有人都是没有身世的。你不可能找到你生身父母了。
生身父母?想想我在两岁头上就被封存了六十年,现在我都三十岁了。生身父母对我来说太遥远了。很大程度上推测,他们不可能在人世了。我对卜算子说,表舅爷,说起我生身父母,都是一个世纪前的事了。我有没有身世,都没什么意义了。我现在的父母,就是我生身父母。
卜算子叹了口气,我们守墓一族,不能长生不老,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每一个守墓者,会在自己中年时就去寻找下一个继承人。这个中年,不计算被封存的六十年。是真正的到中年时期。继承人的寻找,大都是在夜里,守墓族基本上不同外界接触。
过去有很多乱葬岗,不大范围内就会有一个。那时因为疾病,或者是饥饿,或者是别的原因,被扔在乱葬岗的人很多,也有不少婴儿。我就是从那里被上一任守墓者找寻到的,也地在那里找寻到的你。
所以,根本无法知道你的身世。如果我们一直守着黑暗的古墓,一代一代守下去,我们只不过是守墓一族中的一员,身世对我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我们守墓一族,和被守的尸体之间,有一种约定。尸骨如果遭到破坏或者被转移,我们就会受到诅咒,生不如死。如果说出去守墓一族的秘密,倾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汉王墓被挖了盗洞,里面东西被盗。我努力保住了广陵王的尸骨,保护住了你。那盗墓之人,手段也相当厉害。一般盗墓贼,是断然不敢打这类古墓的主意的。
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能与他们明着对干。只在暗在周旋。他们自然也估不透我的深浅,只知道汉王墓不能轻动。拿了些东西,就退走了。
他们走后,我就跟踪了上去。因为他们在明,我在暗。也惩罚了他们中几个人。所以盗墓的人中,只要是后来接二连三的出事,那就是墓穴中一定有人或者其他守墓精灵跟了出来。因为守墓,是个不能说的秘密,所以极少有人知道,真会有人守在墓里。
我在跟踪报复盗墓者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了解了外界的变迁。这跟我的上任守墓者讲给我的东西相去甚远。我回到神居山的时候,那一带大量采石开发。汉广陵墓已经被发掘了。
紧接着我就受到了天惩,自己身处一个不可知的所在。但我知道我还活着。后来我遇见你,发现我竟然能好好地活着。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你问过我的来处,我没敢说。我想有一天,万一你需要有人为你挡一次劫难,我会在临死前告诉你守墓一族的故事。
没想到,我们守的,竟然是一坐假墓,所以我才会在墓地被发掘后安然无恙。我现在也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多劫的命运,也许与在古墓里被封存了几十年有莫大的关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盗墓的那些人,都追到了吗?我问。
卜算子说我追踪报复了几十年,后来我自己放弃了。世道全变了。我的认识也变了,再报复下去,感觉没什么意义了。
白发乞丐面露喜色,问卜算子:“那些人,你还都找的到?”
卜算子淡淡地说,差不多都不在了。
我忍不住问白发乞丐,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这话问的有些不合时宜。因为现在,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人家都占着上风。他对我们这些人,什么都不问,好像全部了如指掌。
白发乞丐看看我,不急不慢地说:“我反正不是你的敌人。我带你来看样东西。”
这里面四周都是空荡荡的。除了这些陶佣,别的什么都没有。即便有人进来,也不过是能够带走这些在当时来说不值什么钱的东西。我不知道白发乞丐还要带我们看什么东西。
只见白发乞丐,在这墓地里四处走动一番。然后又走到一个角上。一只脚踩在那里的石块上。这里的地下,全是一块一块大石铺成。白发乞丐脚上发力,那块石头竟然沉了下去。
然后脚下面传来一阵响动。陶佣中间的石块慢慢升起来。到胸脯高的时候停了下来。我用手电照了照,是一个大石头盒子。不用看,这应该是一幅石棺。
我们走过去。白发乞丐回转来,把石棺上面的石块拿掉。伸出一只手用力一推,把石棺盖推了下去。里面躺首一个人。
这人身上衣服已烂。身体完好。一点儿腐烂迹象都滑。除了少点儿水分,别的与活着没有两样。少点儿水分,也并不是干尸那样的。身上也没有穿金戴银。石棺里也没有一丁点儿金银财宝。不过这人身材高大,整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
我看到这人的右胳膊,心里一动。竟一时有些心神恍惚。
他的右胳膊上近手腕处,有两个圆坑。能放下两个米粒。我把自己右胳膊放在眼皮底下看了看。那两个圆坑的排列与形状,惊人的一样。燕子见我看自己的胳膊,不由哎呀了一声,她知道我胳膊上的两个圆坑。还开玩笑问过我这两个坑怎么挖的这么圆。
这两个圆坑,我问过父母,他们说我小时候很老实,能一整天呆在一个地方不动,没受过什么伤,应该是天生的。
对他们的回答,我也笑着追问过,是不是天生的你们能不知道,还说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父母推说开始没留意。现在我算知道,我是两岁头上才和他们在一起。所以他们也拿不准我胳膊上的圆坑到底是不是天生的。
白发乞丐看看我们一帮人,淡淡地说,这才是真正的广陵王刘胥。然后发出一声叹息,可惜啊。
猫妖双手挥动,反复交叉叠放在胸前。在它两只手的指尖上,竟然蹿出两团火苗来。
白发乞丐正注视着广陵王的尸体,摇头叹息着。忽见有异常光芒。扭头望向猫妖喝问:“你要干什么?”
白话乞丐一边喝问一边出手,单掌一推,一股风力就向猫妖的指尖攻来。我当时正在猫妖边上,卜算子在我和白发乞丐中间。我们几个处在石棺一边。
大概是卜算子怕伤到我。伸手截了一下白发乞丐的掌风。猫妖已经把两道火焰甩向石棺里的刘胥。
我眼前一花,发现石棺在的刘胥动了一动。
我确信是自己看花了眼,这是绝无可能的事。看向对面小烟漠漠和燕子三个人。她们眼里也露出惊讶的目光来。
白发乞丐和卜算子也愣在那儿。独有猫妖显得欣喜若狂,高声喊着大王,大王。
随着猫妖的叫喊,刘胥眼皮动动,慢慢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望着我们。我感到一阵晕眩,赶紧靠在石棺上。燕子发现我靠石棺太近。他知道我不是什么事都特别热火的人。连忙问我,嗷嗷,你怎么了?
我感觉浑身无力。眼前的情景慢慢模糊起来。在模糊的目光里,我看见刘胥坐了起来,然后听到对面三个人的惊叫声。我手里的手电滑落地上。人也软了下去。
然后眼前昏黑一片。昏黑中我觉得自己就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空间上方打开着,两边站着几个人。一边是三个女子,另一边是两个老头和一个人身猫头的怪物。我觉得这情形很熟悉又很陌生。
那个猫头人见我坐起来显的很开心。我却不认识它。我想起来了,我是刘胥。这又是哪里?对了,我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是白要饭布置的。白要饭是一个世外高人,天文地理,风水八卦,无所不知。
他说他可以帮我取得天下。宣帝年幼无能,不足以掌管天下。事情败露了。我自杀身亡。不,我只是假死。白要饭说这样更能麻痹宣帝。取得成功,等胜券在握。我就可以复活过来。
白要饭说我可以再指定一个能够使我复活的人。以防他遇不测之后,无人再能救我。我当然指定辛辛,辛辛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复活了,辛辛呢?难不成受连累被杀害了?
白要饭,一边那个老头,不正是白要饭吗?这几个人呢,都是自己人吗?
白大师,我叫了一声。慢慢从狭小的空间里站起来。
白要饭竟然没有回答我,看着我发愣。猫头人在一边兴奋地叫着大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