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归好
“皇后娘娘这般多才多艺,形容又不失典雅。东华国有这样一位皇后,真是百姓之福啊。”
萨木昆那小子此时很合适宜地站起来夸耀了我一翻,话是对着太后在说,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我向他含首,笑了笑,坐回自己的座位。
邓太后似乎也微微露出点惊喜之色,说道:“皇后真是让哀家有意外的惊喜,臻嵘婕妤,你说呢?”
归好点点头,眼里仍然暗沉一遍:“臣妾也很意外啊。”
我看着她两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这一档子事过后,殿里又回复了歌舞升平的影像。
萨木昆端着酒杯,大大咧咧地走到我身边,笑道:“奴儿,你也让我很意外。你刚才的表现,真的好极了,歌声美,人,也美。让那些第一次见到你表现的人都给看傻了。”他好看的脸上堆满了笑,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迷离:“真后悔,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东华的皇后了啊。”
萨木昆这人向来是不看情况说话的,我却不同,生怕在这个时候又生些事端出来。
我四下看了看,似乎没有人听到他刚才这有些暧昧的话语,赶紧接过酒杯对他说:“塑绒王,你喝多了吧。”
“他会喝多了?”突然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接着有人将我手上的酒杯轻轻拿走:“大漠里的人都把酒当水喝的。”
萨木昆转头,看着紧贴在他身后的祁月天,稍稍地露出不满。
完了,看祁月天这表情,好像是听到了萨木昆刚才对我说的话了吧。我可不想节外生枝,在还没有用到萨木昆的时候就被自己的小叔子给搅黄了。
一想到这里,我佯装头痛,说:“抱歉了各位,我有些头痛,得先离开了。”
“头痛?厉害吗?要不我向太后说一声,送你回宫吧。”萨木昆一脸关切的样子。
“不劳塑绒王大驾了,本王来就行。”祁月天放下酒杯伸手迎着我。
“哎,裕王是今晚的东家嘛,主人不在怎么行呢,还是我来吧。”萨木昆说着就挤开了祁月天。
“大王是咱们东华的贵客,就算皇上不在此,本王也不能对大王有所待慢的。”
“没关系,本王不计较。”
“不可以。”
“可以。”
我从两人挤攘的身缝中望见殿里那些宾客们好奇的眼光,他们肯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个个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看着。
哎,这下我是真的头痛了。
也不管什么礼术不礼术了,我退出座位,只得让脂云去向太后承禀说我身体不适先走了。
扔下这一堆烦恼和那些近乎自取其辱的事情,我加快了脚步冲出了阖闾宫。
夜凉如水。
没有一个人在身旁的我是自由的,也是寂寞的。突然间又想起了祁昊,想起了他在夜里来问我要一只香烟,想起了他在夜里与我一起静静地吃着晚饭,想起他在夜里寻我不到而将我宫中的下人全都撵走,想起了他在夜里对我说“为朕生个儿子好不好”……
祁昊,你在哪里?快回来好不好,没有你,我真的支撑不下去!
我想哭,可是没有。我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伸出双手,张开怀抱,幻想着他拥我入怀的情景。
再好强的女人都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何况我并不是个强者。
我淡淡地弯起嘴角,任风带着千里之外他的味道吹入我怀中。
突然,一个清凉的吻印在了我的唇上。我一惊,倏地睁开了眼,根着却不见一个人影。
这莫非是我的幻觉?
而此时,身后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风灵!”
“丫头!”
“灵……皇后!”
“皇后娘娘!”
“娘娘!”
我转回头,看到脂云跑在最前面。
“娘娘,你真的是迷路了。”她埋怨着,可眼中闪着小小的泪花。
“呃……”我这才注意看了看四下里,果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地方。
“刚才脂云跟本王说你基本不认得宫里的路,本王还不相信呢,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了。”祁月天微笑着走向我。
“皇后娘娘原来这么迷糊的?”问话的是服部幽藏。
他依在道旁的一块假山上,深遂的目光有种穿透黑暗的能力,远远地投射在我身上。
我没想到他也会跟着祁月天,萨木昆和秀北、南星几人离席出来。假山下的他,融进黛青的夜色里,卓然、飘逸,旁若无人的目光总会让我在触及之时有种心乱如麻的感觉。
我深深地吸了口,向跟前的几人道:“本宫有些累了,先行一步,大家也早些休息才是。”
脂云也向各位行了礼,转身走在了我前面。
路过服部幽藏身旁时,我低首轻轻向他说了声:“先生以后偷吃了,可记得要擦嘴哟。”
他略微一怔,随后发出低沉的轻笑声,并不避讳地抬手拭去了他嘴角的红唇脂。
“这和了玉簪花的胭脂味,我很喜欢。”
身后传来服部幽藏磁性的声音,我心头一悸,加快了脚步。原来那个在一瞬间吻了我的人竟然是他!
可是那感觉……
闷了一肚子的气愤与疑惑,走起路来时自然不太优雅,我几乎是提着裙子赶回宫的。
“脂云,备水洗澡!”我有些憋气地坐到了椅子上,随际为自己倒了杯茶,大口大口喝着。
那个服部幽藏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一见到他就会觉得压抑,甚至手足无措,这感觉就像以前遇到祁昊时一样。而且他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吻了我又回到寻找的人群之中,光凭这一点就说明服部幽藏是个了不得的轻功高手。
正想到这里,一名侍女捧着刚熏蒸好的玉簪花从我面前经过。
暗香浮动,我却是那样的心浮气燥。一把捉住了那女倌儿,微愠道:“以后本宫不想闻到一丁点玉簪花的气味,明白了吗!”
我宫里的人都很少见我莫名其妙发火的样子。小侍女像是被吓到了,轻颤着身子,头也不抬地答道:“奴婢明白了,请娘娘恕罪。”
“没事了,你走吧。”
话音一落,小侍女风一般地消失了。敢情,本小姐会吃人的?
“娘娘。”
闻声,我回望过去。脂云款款向我走来。
“娘娘为什么不用玉簪花了?”小丫头一脸平静地走到我身后,轻轻为我取下头饰道:“玉簪花要七晒七蒸七熏才能做得成娘娘用的脂粉,这么好的东西娘娘也不喜欢,难得皇上的一片心意了。”
“皇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我的心突突地跳快几下。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事的。”
我的头发在脂云的手中倾泻下来,光泽四溢地铺了一肩。
脂云看着我笑笑道:“皇上喜欢种花,对什么花啊草的都上心疼得不得了。以前在南王府有一大遍空地,那时还是南王的皇上就在空地里亲手种下了一株老梅,梅树下又种了好多我们都不认识的花儿。冬天里,白雪皑皑,院子里就怒放着一树红宝石般的梅花,谁想要,皇上都会亲自为谁摘上一枝。”
脂云一边说着,一边梳理我的长发,嘴角露出回味的笑。
“小丫头,原来你还是祁昊的家臣啊?这么久了你也没有跟我说说。”我不满地撅了撅嘴。
“娘娘您也没有问过奴婢啊。”她呵呵地笑着。
“只是皇上喜欢的不是红梅花。”
“哦,祁昊喜欢什么花?难道是这玉簪花吗?”我追问。
“不对,娘娘再猜。”脂云轻声地笑着。
“山茶?芙蓉?蔷薇?还是八重樱?”
“都不对。”脂云咯咯地笑开,“娘娘您喜欢什么花呢?”
“我?”
她这突然一问我倒一时回答不出来,想想以往我这人好像从来没对什么东西有过特别大的兴趣。对人,对事,对花也一样,全都平平淡淡的。
我想随便找个什么荷花,桂花的来敷衍一下脂云的。可不料这小丫头又张口说道:“皇上对脂云说过,娘娘肯定是喜欢桃花的。娘娘,对不?”
“呃……对吧。”我有些恍然。
桃花?嘿嘿,祁昊那小子也是一个特主观的人吧,凭什么就会觉得我喜欢桃花,还肯定喜欢?
虽然如此否认着,可我的眼前还是璀璨开一片纷繁的桃花,在晨曦里开得格外喧闹。那粉红色的桃花一朵紧挨一朵,挤满了整个枝丫,它们像一群顽童,争先恐后地让人们来观赏自己的艳丽丰姿。山上山下的桃花,千树万枝就像火焰一般地怒放着,远观气势磅礴,如海如潮;近赏俏丽妩媚,似少女初妆。
我想我是喜欢这样一种景象的吧,微微弯起的嘴角挂上了喜悦的笑意。
“十里桃花霞满天,玉簪暗暗惜年华。对花影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暗想着,脂云却在身后兀自念起一首小诗。她的声音淡淡的,有种催人入眠的能力。
“十里桃花……玉簪……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默念着,好像很累,但又很安心,很舒适,不多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还没亮,锦华宫的上空就飘起一阵阵强烈而又兴奋的欢呼声。
我拉开紫色的丝幕床帘,迷迷糊糊地叫着脂云:“丫头,看看出什么事了?”
“娘娘,你再休息一会儿吧。”小丫头一边系着领口的布扣,一边朝我床前走来。
“是潇大哥在外面发疯呢,都不知道他是哪根筋出了毛病。”
“哪根筋?我看他是根根筋都出了毛病!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瞅了瞅窗户外发白的天。
“回娘娘,五更刚过。”丫头走过来站到我身边。
“更衣,我要去甄华宫!”
“娘娘?……是!”
甄华宫,归好的住所,以前叫甄德宫,在我住进锦华宫之后不久,祁昊就下旨将甄德宫改名为甄华宫。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个中奥妙,我只是没有心思把自己跟那些无聊无趣的宫斗恩怨绞在一起,而且我个人认为这座锦华宫本就应是归好所有的,倒是我八字生得巧了些,雀占鹫巢了。
但是昨晚那一幕却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归好对我的态度,她肚子里的龙种,太后对她的宠信,以及容琳的饮忍,种种这些都让我不得不去一趟甄华宫。毕竟,从到到尾我都没有把归好纳入我敌人的范畴。
如是想着,铜镜里的自己已经被脂云和宫女们打理妥当了。我朝着镜子里那个身材娇好,神气活现的女人笑了笑。当有一天真的可以回到现代了,你还能适应没有人侍候的日子吗?
“娘娘,今天看起来好漂亮啊。”身边一个小仕女整了整我的发钗,轻声叹道。
若是换作其他的穿越主角或许会说:娘娘就今天漂亮,平日里都很丑是吧?可是我没有那样的资本,因为我从来就没漂亮过。
我向小女孩笑了笑,说了声谢谢,转身叫脂云备了些珍珠玛瑙的东西就出了宫门。
这时,太阳已经破云而出了。水洗过的天空中,扎着几堆碎碎的白云,云层镶着太阳的金边,厚重得像随时都会掉落下来一般。
我跨出门槛,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到了广场中间的潇真,他也同一时间看到了我。他向我露出开怀的笑,那种笑仿佛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见到的,他是那样的放松,那样的放松,就像一片云,随时都会飘到天上去一般。
我不是花痴,我是很花痴。在我的骨子里就喜欢那些天然美丽的人和物。当我第一眼看到祁昊时我就被他吸引了,穿着战钾的他,英勇挺拔,雪白的铠钾上殷红的血像朵朵盛放的玫瑰,他手持画戟站在我面前的样子就像希腊传说里的海皇波塞冬一样。幸运的是,他不是一个半人半鱼的天神,而是一个可以喜欢可以去爱的男人。我想我对他的爱应该就是在那一刻,渗出心底,蔓延全身的吧。
今天的潇真也能给我这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可是我的爱已经流淌完了,一丁点也拿不出来,给于别人。
我路过潇真的身旁,闻到淡淡的榆钱香,笑了笑。其实,我知道这些日子脂云那丫头总是偷偷从洗衣房把潇真的衣服拿出来自己洗,可惜潇真这家伙对感情的反应比我来得还要迟钝。
“娘娘,我知道应该用什么方法打通玉垒山了!”潇真兴奋地对我说道。
“哦?潇大哥知道了?”我看着他那种神气的样子又忍不住想欺负他:“那你说说是什么办法,本宫看看你猜中了没有?”
“火,用火烧水激的办法对不对?”
呵呵,木鱼脑袋终于开窍了。
“嗯,说得没错。只是潇大哥是如何想到这一点的?”
“这都是娘娘的功劳啊。昨日娘娘不跟我说明,却使了劲地抱着我,我还以为娘娘是唬弄我玩呢,没想到真正的办法就在那一念之间啊。”
“一念之间?”我忍住笑,继续逗他。
“嗯,娘娘不是问当时我是什么感觉吗?我那时除了觉得害臊以外就是觉得热,热得跟火烧似的……”
“要死,不听你们说了!”脂云突然打断潇真的话,红着脸跑到了远处。
我再抬头看潇真,他也顿时一脸酒红色,随后立马从我眼前消失掉了。
潇真这个心里只有江南道的傻瓜,竟然真的会把他得知开通玉垒山的方法当着两女人讲出来。我倒是无所谓,早就修练成精了,只是难为了脂云那丫头也傻傻地跟着听了这么多。快笑死我了!
一个人在锦华宫门口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