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汽车站。
“妈,你说什么?你要结婚?”凌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惊叫,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张兰点头︰“对,一个星期以后举行婚礼。”
凌燕肺都气炸了,顾不得这里是公共场合,大声的质问张兰︰“妈,这是为什么!爸爸那么爱你,从来舍不得让你吃半点苦头,他今天才刚刚下葬,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改嫁吗?”爸爸尸骨未寒,妈妈就急着嫁给别人,凌燕的愤怒可想而知。
张兰皱皱眉头,试图对凌燕解释︰“不是妈等不急,是你张叔叔,他已经年近四十岁,家里急着抱孙子,他等不起,也不能再等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这种解释让凌燕做呕,她冷笑一声︰“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应该很久了吧?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张兰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随即道︰“燕燕,妈是个女人,你要理解我,你爸爸是对我很好,也从来没有让我吃什么苦,可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每天都在为钱烦恼。我不想再过这种苦日子,我是个女人,只想和别人一样开心快乐的过下半辈子。”
“所以,你就要嫁给他?”听了张兰的话,凌燕心里拔凉拔凉的,已经不再为她的所作所为生气愤怒,只是很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你有想过我和小飞吗,我们要怎么办?”
“燕燕,对不起,你张叔叔不想我和以前的生活有联系,所以……所以你们离开滨城,回老家生活吧,家里有两间土胚房子,还有三亩地,怎么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张兰眼里闪过一丝愧疚,终究是硬起心肠说出事实。
话说到这个份上,表示张兰心意已决,再没有了回旋的可能。凌燕不是反对张兰改嫁,而是不愿意她在爸爸尸骨余浩的时候就嫁,更不愿意她嫁给张大海那个畜生。这个张大海和她爸爸凌云是好朋友,以前经常到她家来,凌燕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是她能阻拦得了的。这个时候,她对张兰不屑到了极点,也恨到了极点,握紧弟弟的手,沉默着。
“呕……呕……”突然,张兰一阵干呕,眼里一丝惊喜闪过,紧紧的捂住嘴巴蹲在路边干呕着。
凌飞挣脱凌燕牵着他的手,上前轻轻拍抚着张兰的后背,蹙起小小的眉头,担忧地问着︰“妈,你生病了吗?”
“不是。”张兰拿下凌飞的手,顺顺胸口站起来。
凌飞不解,蹙着眉头站在一边。
凌燕十二岁,已经是初一的学生了,她可不会傻得以为张兰是生病了,这种情况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爸爸病了半年,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爸爸的,孩子的父亲除了张大海,再没有别人。
心里对张兰的最后一丝尊重也被这个孩子消磨殆尽,心里深深为死去的爸爸不值,为自己有这样的妈妈感到羞耻。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张兰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轻笑几声回道︰“没有忘记,不要再催了,我马上就回去,回去我们一起去买,就这样吧,有什么回去再说。”
张兰挂断手机,抱歉的看向凌燕姐弟︰“你张叔叔催我回去筹备婚礼,我就不多待了,你们自己坐车回去吧。”
有这样的妈妈,真是天大的耻辱,凌燕心里的恨再也压不住,对着张兰怒吼︰“丈夫刚死你就急着爬上另一个男人的床,你不嫌自己肮脏,我都嫌你恶心,你这个样子和妓女有什么区别,从此后,我凌燕再没有你这样的妈!”
张兰似乎没有料到凌燕会如此极端,有一瞬间的呆滞,回过神来对两人道︰“你张叔叔不想再在滨城看到你们,你们自己回老家吧。”说完,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凌燕紧紧牵着弟弟的手,潸然泪下。
几年前,他们姐弟要上学,爸爸想让他们受更好的一点的教育,就在滨城租了一间房子,举家到这里生活。爸爸出外赚钱,妈妈就在家里给两人做饭,打理生活。
本来生活平顺幸福,谁知道去年秋天突然查出爸爸患了肺癌,家里条件一落千丈,事事为钱犯愁。现在更好,爸爸刚下葬,妈妈改嫁,他们姐弟成了孤儿。
凌燕牵着弟弟,无意识的向前走着。
“姐姐,要去哪里,我们到家了。”凌飞拉拉凌燕的手,站住不动,指着面前的小巷子问凌燕。
凌燕停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原来住的地方来了。握着弟弟软绵绵的小手,凌燕蹲下身,轻抚上他满脸疲惫的稚嫩脸庞,摇摇头︰“不,那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凌飞眨巴着眼睛,家还能不是家吗,他们已经在那里住了好几年了,怎么就不是他们的家了呢,心里想着嘴上就问出来了︰“不回家,那我们要去哪里?”走了好几个小时,他已经累了,脚疼的难受。
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看凌飞脚尖着地,脚后跟微微抬起来,凌燕猜想他一定是脚上磨起水泡了,一股心疼涌上心间,抹开弟弟皱成一团的小眉毛︰“来,姐姐背你吧。”说着,蹲下身子让他爬到自己背上,双手托住他的屁股慢慢向前走着。
背的累了就换抱的,抱累了再背,不知道换了几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和张兰分开的时候是下午三四点,现在街上的路灯已经全都亮了。
凌飞太累,早就趴在凌燕的怀里睡着了。
凌燕站在桥上,小心翼翼的将弟弟放在桥栏上抱着。望着四周小区里明亮温馨的窗子,似乎还能听到幸福的笑声,心下一片悲凉,泪水无声的滑落。
曾几何时,她也是幸福的一员,现在却只剩下相依为命的弟弟。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区里一家接一家的熄灯,最后只剩一片黑暗。
凌飞朝凌燕怀里钻了钻,嘴里小声嘟囔着︰“姐姐,我冷。”
尽管是初夏,到了夜里还是有点凉的,凌燕紧了紧双臂,让弟弟暖和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