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存强还在怔怔地发呆,突然感觉有些诡异:刚才两个人还在一起分析谭重的用意和目的,怎么忽然间都没了动静?他回头向骆冰彦瞧去,见骆冰彦坐在沙发上发呆,脸上红霞密布,娇艳欲滴,两眼却没有看向自己,而是望向空中,显然是在遐想着什么。葛存强心中突然升起一种非常难过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离自己而去,他轻咳了一声,对着骆冰彦说:“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听到葛存强的问话,骆冰彦一下子醒过神来,发现葛存强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甚至还掺杂着些许不满的味道,赶紧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柔声道:“刚才咱俩一起讨论关于谭重的话题,使我想起了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像一只癞皮狗那样趴在地上,要死要活的神态令人垂怜;可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是道貌岸然,沉着干练,到现在我都难以把这两个人重合起来变成一个人,非常难以理解的感觉。”
“你对他是不是有点动心?”葛存强紧盯着骆冰彦的眼睛,想从中看出骆冰彦的真实想法,看清楚她说话时有没有故意遮掩什么。
“存强,你想什么呀?如果真要那样,我成什么人了!”骆冰彦嗔了葛存强一眼,微微笑了笑,继续道:“要说动心吗,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女孩子吗,听说有人喜欢自己,总会偷偷地自我满足一下,一点点虚荣心而已,怎么,吃醋了?”
“我的女人心中去想别的男人,吃点儿醋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我发现,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为了情那么简单了!或许他是为情而来,但是就像一个天生的好斗之徒,一有机会就不管不顾地去拼命那样,在这里,他好像找到了他的战场。”葛存强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想起了自己在这许多年中曾经面临的种种选择,总是不自觉地偏向有利可图的那一个,这和谭重倒有些类似。可是现在他感到了隐隐约约的危险,而这危险却是来自谭重的身上,于是他又接着说:“你在与他的交往和谈话中,有没有涉及到过我?”
“没有。除了刚才说的那天晚上我们说了许多话外,其他时候都是匆匆而过,有时话都不说一句。那之后有一个晚上,在河边散步时,我看到他远远而来,便欲走开,却觉得他可能看见了我,为了礼貌便等了一会儿,与他打了招呼之后,我就走了开去。”骆冰彦轻声解释道。不经意地,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晚上在河边,当自己转身离去时,谭重那种欲言又止的无奈和怅然的失落。
而这时的谭重就已经不是怅然若失了,而是一种无尽的茫然和难以排解的烦愁。从在酒宴上与骆冰彦邂逅相识,到今天自己一个人河边孤立,他的所有用情未曾得到一丝一毫的反馈!其实,说到对骆冰彦的感情,谭重还真是不清不楚,为什么要找她,为什么要追随到万马医院来,为什么要找机会接近她,自己到底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谭重从没仔细地想过,也不愿往深里往细里去想,他一直躲避着这个问题,然而现在他要面对了,因为他发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谭重双臂抱在胸前,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竟似老僧入定一样不知时间流逝。夜已凉了,空中飘起了薄如轻烟的秋雾,打在脸上有湿滑的感觉,目光所及,已是灯火阑珊。
“如果你是在想我,我会高兴得飞到天上去!但我知道不是,因为我还不配!你在想她,从你看到我的第一眼起,我就感觉到了我影子的身份。你太不掩饰自己了,哪怕虚心假意地应酬一下我,我也会偷偷地满足一下,可是你看着我时,目光却常常望向虚空,你与我说话时,我总觉得你的心在别人那里,我好委屈!”
当谭重听到第一句话时,就已经知道是骆宏彦来了。虽然他很诧异,不明白在这个时候骆宏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强行忍住不动,不回过头去看她,倒想瞧瞧她今晚上发的哪门子神经!却不曾想,她所说的话题如此意外,以至于怀疑自己发神经,竟然认为身后说话的人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山村小丫头。回过头来,谭重看到在月光掩映下,在灯火微光中,骆宏彦脸上清泪流淌,鼻翼轻动,小嘴微撇,双唇抖动,一副受尽委屈模样,不禁心中一颤,阵阵悸动莫名其妙地从内心深处蔓延全身。他伸出左臂,缓缓将骆宏彦揽在怀中,用右手在她腮上抹了几下,把那几滴眼泪轻轻刮了下来,然后笑着说:“小女孩知道伤心了?也知道吃醋了?”
谭重这一系列的动作非常自然,不经意间已把骆宏彦搂在了怀里,却让骆宏彦没有感觉到亲昵和爱意,竟是一种类似于兄长般的关怀和爱护,这让骆宏彦非常的失望也非常的难过,一用力,就挣脱开了谭重的怀抱,更加委屈地说:“谁小女孩?高高在上、装腔作势很过瘾吗?我告诉你,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就要你把我当个女人,当个不是骆冰彦影子的女人就好了!”
谭重一时间僵在那里,惊讶地看着骆宏彦,直觉难以理解。嗫嚅道:“你从哪里看出我、我我把你当成骆冰彦的影子?”
“我不知道你欠她什么,或是她对你有过什么恩情,反正你把对她的补偿,却按照我所喜欢的,一股脑儿都还给了我,每次看到我喜欢的样子,你都好像还了欠人家的账那样轻松、那样高兴!但是,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骆宏彦抽泣着,依然不依不饶。
“这里有些凉,我们到那边木椅子上坐坐好吗?”谭重又伸出手来轻轻放在骆宏彦的背上,慢慢推着她向石舫旁边的木椅子走去。
骆宏彦感觉到了谭重的温柔和体贴,也就不再硬犟,不过嘴里还在嘟哝着:“反正你要对我说清楚!”
“我吹口哨给你听怎么样?谭重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