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莲蓬头喷出的水溅落到宝蓝格子的地砖上,噼里啪啦地反弹到脚踝上,散射到空气里。待在天花板那会,吸饱了又蹦跶回地面。
白蹲在上面,揉搓着刚刚抹过洗发露的头发,不一会儿涌出来的柑榄菊味泡沫便沿着耳廓游荡下去了。他的脸有点潮红。或许是因为热水的温度,血液的流动也加快着。身上那些黯淡色的疤此时稍稍好了些。
人有时候要是像水一样能欺骗自己就好了。
真怀疑这瘦小的屁股上凸显出来的尾骨处能否再次长出毛绒绒的尾巴。承接着由于重力垂落下来的水束是一种别样的冲击力和异样。心底有个声音在响,强烈要求着水更快更热。
他兴奋了。
居然在这个时候。
这双手并没有伸向下面。
他不想在已经疲惫的一天里开始又一疲惫的劳作。当然也不会将此时倒捧着的脑袋想象成一些别的软体组织。深究还是软硬两者在不单是字面上的本质区别。
转过身,保持着右手顺时针打圈的姿势。让水冲掉顶着的一大堆化学泡沫,这些慢慢地被水吞噬得连残渣都不剩。向地上吐出几近咽下去的水。四周没有玻璃镜子,不然总能从中看到一副人体骨架——尽管是裹着瘦肉皮的涂着肥皂的身体。
奇怪的是为什么手臂显得长而诡异。
白试着用手把另一只手拉着往里缩短。得到的只是红长的印子以及在这种情况下肉眼无法分辨的泥垢。
好像有见过。不是自己的。
莲子头回来自己家的时候。盖着毛巾洗完澡出来的她,直直地傻站在饮水机旁。-白还以为是热温没能融化她的表情,当然他也看不到她在扫视窗外的物体。依稀地,双手抓着毛巾帮她拭干头发的白略微从宽大的脖颈口看到淤血痕迹。是红的吗,不,好像是青,好像……反正最后都管自个儿钻进身体里面。
脑海中这种时候怎么跳出来这个。那时候是自己真的没注意看吗……那现在记起来是……好烦。
顶着湿漉漉头发的他拉了条毛巾,移开咔咔作响的塑料门,摇晃着从里面走出来。
顺道按下了桌子上电磁炉的开关,调到小火。尽管在家的日子倒也没讲究每天非喝牛奶,但好歹离了家,只怕自己又要整天夜里嚷嚷睡不好觉。对于他来说,难得可以一觉到天亮,也难得可以做个好梦——歪来歪去的脖子仿佛是噩梦的出口。
傍晚吃剩一半的吐司上哪里热呢。光靠嘴巴哈气估计也并非可靠。可以用水,不知道有没有哪种麦面包放水里不会化开。
从衣柜架子上取下藏青针织线衫,利索地套了进去。这件落肩款的买大了,伸直的袖子口将手臂完全含了进去。找不到一条薄的棉毛裤。记也记不牢,厚的是什么时候给拿走的。
再说吧。总之四角的短裤已经遮盖在罩衫之下了。
先不提是否好看,当然也不会好看——因为这不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论起舒适度倒是极好,难怪也有一些女孩对如此的装束会情有独钟。
要是衣服架子上裹着的不是这些个外套,而是人肉皮囊想必是会让人不寒而栗。白将分散挂开的外套一并移到右边最底,从早先堆叠好的衣服堆里抽出两件近来觉得要穿的,套上架子又挂在一起。
被莲子拿走的两件本该在这里最下面压着的。白这样想。
那天的夜晚。他没有睡着。当他听到房间的门吱呀的小声被打开又被合上的时候,条件性地便处于半朦胧状态了。或许这是以前家里人回来得晚,地上拖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和房间门锁上钥匙晃荡的身姿怕是成为了夜晚终于来临的标志。而对于那时的自己来说是一种安心,是一种信号,一个告诉自己时候不早趁此快睡的暗语。
也许是没有料到莲子会压在自己身上。
因为没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她这么做的原因。也可能是现在找不到。
他以为只是一个人怕黑,本想假装在睡梦中调整个姿态以便侧身过去让出更大空间。
当莲子握着那东西,越来越快上下拧动的时候,充血的海绵体早就传达出了无声的回应。尽管可以以春梦糊弄过去,但又何必呢。这里的意义。并不是只有这么点动作能道得明白的。
慕白伸手抓住了莲子那纤弱的手。冰冰凉的。难道自己有这么兴奋?
“真的不明白。”沉静的空气里发出的微弱询问似乎没有惊到她。
在月光照射下投影在地面的人影只一停顿。依旧呈跪坐的姿势保持着。
“都不会明白的。”霎时她眉间的两根一字眉显得如此的突兀。不知道是哪里来得风吹落了人儿眼里的决绝。窗外的树摇摆着身躯左右发出低沉的呐喝。
慕白想要扶着她的腰举开她,却被她两手架了开。
皱了皱眉。
“有什么在愧疚么。没关系的,在我家。”
“没关系的。”白又一次试着去强调。
难道她觉得什么事都要有个理由去回应它吗。并且是以这种方式。
不知道怎么的,莲子开始微弱地颤抖起来。依稀地像在抽泣。
尽是遇上些奇了个怪的事。正想着如何下一步安慰。砰地一声,他的大脑线路成功地烧毁当机了。就如同拨打电话时所拨的用户已离开人世。
身上大腿两侧的手却是紧握着厉害。终于一股脑地被侵入了秘密花园。
也许疼痛的不光是白。湿润地还不够。
那又为什么……
这当中,莲子匍匐下身子,紧紧地想把白拥入自己的身躯里融化。那抱紧的双手始终扣着他刚硬的肩膀。
直到外面的风稍息了点。白抱着莲,从背后亲吻了她那不知是被泪水还是汗水涂抹过的睫毛。
白抽开面包袋,啃了口失去点水分的面包。手握着刚从锅里拿出来的牛奶。顶着窗外飘进来的城市味空气,靠在窗栏上。
如今面包与牛奶的生活是有了。
可又有多少人明知却又不甘于这一点。
包括白在内的大部分俗人,不认为自己可以视金钱如粪土,等苦恼来临的时候可不敢在粪池旁咽口水。
一想到这里,他觉得手里的吐司面包顿时索然无味,尽管上面是什么也没有涂。
这时来了个电话。远处大楼硕大的电子屏上正显示着此时姗姗来迟的时刻。
“喂,在哪呢?”是余雨的声音。
“租的这里。”白想不出这个时候余有什么理由找他。
“打算和你喝一杯。”听得出,发生了什么。余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疲惫和懈倦,不过立马又恢复了往日那样冷漠无情的调调。只是一瞬间。
“没问题。不过我这没喝的。”挠了挠发痒的头发。从躺在外壳上的插头来看,小冰箱里确实也起不了冷藏作用。况且自己还没买。
“我带过来就行。还是照旧对吧。”
“可以。顺便给我带点吃的。一下子又好饿。”
“一说我也是。那么就顺道路上买味噌拉面吧。”
“哈哈。就拜托了。”
挂了电话。白躺在了床上。睡意有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