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陈二早早地来到了敬老中心,他让杨燕对每个到场的人都发了黑纱,大家吃过早饭后,陈二让大家都到放着沈星明遗体的房间里集中。刘泉前一天,已经派人将这里布置得庄严肃穆,陈二请和沈星明熟悉的黄喜贵写了一份悼词。原计划是上午八点钟举行仪式的,但是沈星明的儿子迟迟未到,陈二一边让大家耐心等一下,一边千方百计地跟沈星明的儿子联系,但一直联系不上,陈二看看时间不早了,感到有些束手无策,刘根赢老汉说:“时间不早了,他儿子不来,那是他的事,我们按我们的计划进行。
”陈二觉得不妥,人生除了生死,别无大事,要大家再稍微等一下,又过了个吧小时,陈二看看时间,觉得不能再拖了,他让刘泉先主持告别仪式,刘泉根据黄喜贵的悼词,简单回顾了沈星明辛酸坎坷的一生,赞扬了沈星明不计个人得失,甘于奉献的品质,鼓励后人,化悲痛为力量,以他为榜样,做好自己的工作。告别仪式近到尾声时,沈星明的儿子到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老妇人,陈二见到他们,想责备他几句,转念一想:“来了就不错了!”心头还是有点高兴的。和他同来的那个老妇人,揭开盖在沈星明脸上的床单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突然大哭起来。陈二问沈星明的儿子:“她是谁?”沈星明的儿子说:“她是我妈。”大家明白了,她就是沈星明的妻子,潘四英。潘四英哭得很厉害,她觉自己对不起沈星明。站在一旁的儿子觉得她太丢人了,叱咤道:“你现在说对不起他,早去哪儿了?不是你离开他,我也不会象现在这个样子,哭,到现在才哭,有什么用?”
原来,潘四英年轻时,很漂亮,十七八岁时,就开始有人上门说亲,但潘四英就是不肯答应,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河东的小伙子陈生发。陈生发家境殷实,家里有三间堂屋外,还有三十几亩田,陈生发上学读过书,毕业回来后,在县政府做文书工作,每次回家办事,都带着好几个跟班的,很是风光。陈生发来去都从潘四英家门前经过,每次经过她家门前时,他都看到潘四英扶着门框,脉脉含情地看他,有一次,陈生发从城里回来,在城里扯了块花洋布带回来,当他走到潘四英家门口时,又看到了潘四英扶着门框在看着他,他从包里拿出了那块花洋布,说:“这是给你的。
”潘四英没想到自己暗自喜欢的陈生发,竟然送给自己花洋布,说明他也喜欢自己,她脸一红,低着头,接过了那块布,跑进了里屋。从此,陈生发经常回家,每次回家,总忘不了偷偷地给潘四英捎块花洋布之类的,潘四英自然非常高兴。她憧憬着早点做陈生发的的媳妇,省得天天朝思暮想的。可潘四英的父母不答应这桩婚事,因为,陈发生父亲曾经告发潘四英的爷爷参加过担架队,救助过新四军,结果,潘四英的爷爷被伪军拉进炮楼里,腿被打残了。但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尽管父母不准她和陈发生来往,他们还是偷偷地你来我往,想方设法约会。对上门说亲的人,一律拒绝。
正当潘四英和陈生发的感情日益升温的时候,时局的发展,对陈生发来说急剧而下,****由在战场的突飞猛进,渐渐成为节节败北,形势的紧张,陈生发让潘四英准备和他一起走,潘四英和陈生发的感情,家里的人是清楚的,时局的发展,越来越不利于陈生发,因此,潘四英的父母对潘四英也就看得更加紧,生怕她被陈生发骗走。这一年,潘四英二十岁,她是下定决心要和陈生发私奔了,无论他走到哪里,她都愿意和他走,就在她准备与陈生发私奔的时候,解放军突然驻进了村里,当天,陈生发的父亲被认定是反动派,遭到了立即镇压。第二天县城被解放,陈生发所在有县政府被迫撤销,他本人也不知流落到何处去了。县城解放后,在县税警局收税的沈星明,被任命为县财政局长。原来,沈星明虽然是国民政府的的税警,但却是****地下党员,他以税警的身份,帮助解放军筹粮筹款,掩护我方伤病员,传递情报,为共和国的成立,立下了不朽功勋,但他所做的这一切,了解的人并不多,因为一直是单线联系,所以只有上线和下线的人,了解他的身份。
沈星明的姑妈认识潘四英的母亲,这样,经过姑妈介绍,沈星明认识了潘四英,潘四英的父母非常看好这门亲事,沈星明也很喜欢潘四英,而此时的潘四英却以为陈生发已经被打死了,只好同意了这门婚事。一转眼,几年过去了,沈星明与潘四英也有了儿子了,两人虽说没有太多的卿卿我我,但两人能够相互关心和照顾;沈星明经常早出晚归,潘四英在家带着孩子,种点地,日子也过得不错。可是有一天,潘四英在家门口带着孩子玩的时候,忽然,来了个货郎,货郎头上戴着个礼帽,他来到潘四英身边,摘下礼帽轻轻地问:“这位大嫂,要不要买点什么?”潘四英觉得这声音好熟悉,她抬头一看,惊呆了,原来这货郎是陈生发。陈生发告诉潘四英,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着她,有时夜里梦见她,以为真的他们就成了夫妻,可醒来后,发现是一场梦,此后,好多天都觉得头疼。所以,为了能和她见上一面,他一路当货郎,四处寻找她的踪迹。
潘四英深深地被感动,她眼含热泪地告诉陈生发,这些年来,也没忘记他,只是以为他不在了,才跟别人结了婚,就是结了婚,有时夜里醒来的一舜间,她还以为身边的人就是陈生发。陈生发说:“你别说了,我不怪你,今天见你一面,已经很满足了。”说着扒开货担底部,将一匹崭新的花洋布送给了潘四英说:“今天见了你,没有别的东西送给你,还和以前一样,给你扯了块布,由你做件漂亮的衣服吧。”潘四英眼圈都红了,说:“真想跟他一起走,无论走到哪,我都不嫌苦。”陈生发说:“你现在日子过得很舒服,又何别去找罪受呢。”说完,陈生发挑起担子就要走,潘四英拖住他说:“你要经常来看我啊。”陈生发说:“经常来看你,是不方便的,万一被你男人知道了,我们就活不了了。”潘四英说:“他白天不在家的,你来是没事的,如果他白天在家,我在东面路边的那棵大树上,系个红绳子,看到红绳子,你就继续做你的生意,看不到红绳子,你就大胆地来。”从此,陈生发经常趁沈星明不在家时,来与潘四英幽会。自然二人会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有一次,二人温存过后,陈生发问她,还想不想跟他一起走,潘四英说,想跟他一起走,只是她有个孩子,不忍心丢下,陈生发说:“你可以带着孩子一起走。”潘四英说:“等找个机会,带着儿子,和他一起走。”
对于潘四英的出轨,沈星明是有感觉的,他发现,老婆越来越爱打扮了,除了莫名的经常穿些新裳外,头上还经常戴些显目的花夹子,沈星明有些奇怪,自己家境并不宽裕,潘四英哪来的钱买这么多的新衣服?他一直在留心观察。有一天,他如往常一样去上班,中午,沈星明想回家看看,当他到家时,发现在家里来了个货郎,老婆正在做饭。货郎在和孩子玩,沈星明问潘四英:“他是谁?”潘四英说:“他是娘家那边的,今天挑着货担,走到这里,就留在家里吃饭。”沈星明说:“既是娘家人,就要热情招待。”于是,沈星明还去买了一瓶酒,二人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陈生发告诉沈星明,过去也在县城里工作过,沈星明问他在哪儿工作的?陈生发说:“县政府!”话一出口,陈生发就觉得说漏了嘴,酒,已醒了一半,他改口说:“在县政府旁边的‘泰昌’布庄当伙计。”沈星明点了点头说:“泰昌布庄,那是县城里最大的布庄,在那里当伙计,也是很有身份的呢。”陈生发不敢再多说,唯恐不小心,再说漏了嘴,沈星明说什么,他只是应和着。饭后不久,货郎要走,沈星明还挽留了他几句,货郎说:“生意人,不能歇脚的。”货郎走后,沈星明觉得不对,“泰昌“布庄里的伙计他是认得的,那里一度曾是我方人员的联络站,可从来没看到过这个人;再者,一个货郎初次到家里来,怎么会和五岁的儿子玩得那么熟呢?他将儿子哄到外面问:“早上和你玩的那个人,你认识吗?”儿子说:“认识的,他天天到家里来,还给我糖吃呢。”沈星明心里有了数,他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外于危险的边缘。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要将他们抓在现场。
正当沈星明想方设法捉老婆和别人私通时,沈星明被抓了起来,原来,在“深挖深揪”的活动中,有人在向组织交待问题时说:“沈星明是‘敌特分子,是内奸’!”沈星明被抓的当天,家就被抄了,红卫兵在他家里没有抄到什么,却另有收获,沈星明的老婆要求立即和他划清界限,并主动向经工卫兵揭发说:“沈星明过去确实是在敌人那边工作。”原来,潘四英已经发现沈星明知道了她的奸情,她感觉到了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没想到,红卫兵帮了她的大忙,于是来了个先下手为强,这样,潘四英如愿以偿地带着儿子嫁给了陈生发。
原来,自从陈生发所在的县政府撤消后,他就参加了国民党军队,部队越打离家越远,且部队越打人越少,终于在一次战斗中,他所在的部队,死的死,被俘的被俘,他仗着年轻路得快,随一部分人,逃了出来,部队完全被打散了,身无分文的他,无处藏身,只好一路上乞讨苟活。一天晚上,又饥又累的他,看到路边有一户人家,他顾不得许多,想进去找点吃的,走进去一看,室内空无一人。他在屋内找了找吃的,终于在墙脚下找到了两个山芋,他来不急煮了,用衣服擦拭了一下,就咬了起来。咬了两个山芋的他,靠着墙睡着了,一觉醒来,天色微明,他站起来,拍了下,四下看了看,发现北面墙角下,有一副货郎担,陈生发估计这是一副无主人的货郎担子了,他挑起来,走了出去。
潘四英嫁给陈生发后,陈生发对潘四英的儿子很好,潘四英也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但好景不长,她嫁给陈生发不到一年,陈生发过去的反动行为,被揭露了出来,遭到了镇压,从此,潘四英带着儿子,艰苦度日,日子过得相当苦。几经周折的沈星明却没有死,他出狱时,头发都白了,后来落实政策,沈星明恢复了各种待遇,潘四英后悔当初不该上陈生发的当,她有心再和沈星明复婚,沈星明拒绝了她的要求。
今天,她知道沈星明去世后,积郁在心中多少年来的愧疚和懊悔,一齐喷发了出来。陈二叫杨燕和陆秋燕将她扶走,刘泉叫了几个人,将沈星明的遗体送上了灵车,陈二派了几个人,护送到火化场,火化,陈二问沈星明的儿子:“你去不去?”沈星明的儿子说:“不想去!”陈二说:“你不去,那老人的骨灰,就算不要了,由民政部门处理。”潘四英见儿子不想要他父亲的骨灰,说:“他不去,我去,我要将他的骨灰抱回家,我要供奉他一辈子。”沈星明的儿子无奈,只好跟着灵车去火化场收骨灰。
陈二将这件事处理完后,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时间已是正月初五了,孔琳知道陈二这个年过得很疲劳,就叫到家里来吃饭,李从本也心疼陈二,他给陈二出了个主意说:“你要在敬老中心,成立一个应急处理班子,只要有突发事件,由他们按照程序去处理,这样,你就会少费心了。”陈二说:“爸爸,你说得对,是要成立个应急处理班子。”李从本说:“不如让李好为到那里去,他经验丰富,再给他配几个年轻人当助手。”陈二说:“可以的。等过了这几天,我就来办这件事。”
陈二因为有了处理这些突发事件的初步方案,紧绷着神经放松了下来,因此在岳父家这顿中饭,吃得真香。饭吃好后,他想睡一会,这时刘泉又打来电话,陈二本来放松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刘泉说:“下午,我请你去中心浴城洗个澡,放松一下。”陈二说:“你不打电话给我,我就能放松了。”刘泉说:“一会朱松到你楼下接你。”陈二说:“我在我岳父家,让他到这里来接我。”
朱松将陈二接到中浴城,刘泉已经到了,刘永桂也在。陈二在浴池中,边洗边和他们讲,想成立应急处理班子的事,刘泉和朱松都说,应该成立,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有章有法,也就不需慌张了。四人边说边洗。洗了好长时间,朱松说:“二哥,你去请人家擦个背吧。”陈二说:“好的,那我先去了,我擦完背后,上去睡一会。”陈二先上去请人家擦背,他们三个还在池子里泡着呢。
浴室里擦背的人,曾经做过各种各样的活儿,有的人在浴室里擦背的时间长了,自然擦得又干净又舒服,有的人,纯粹是来瞎混的。今天给陈二擦背的,只擦了两把,陈二就知道,他的手艺不怎样,用力不均就是最好的说明,陈二心想:“随你怎么擦吧,总比不擦要好些吧。”擦背的人,给他擦完了,拉陈二起来,问道:“你是陈二吧?”陈二看了他一眼,好象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说:“我是陈二,你是?”那人似笑非笑地说:“孙连福!”陈二:“啊!”他惊得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