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雪并不理会。她向座首走去,刀光紧紧逼着她的身体退开。
“景公子,别来无恙。”绯雪淡淡得,朝座首主持集会的景小楼一拱手。
景小楼回礼,客气地笑道:“原来是绯雪姑娘光临。家父此番并未邀请姑娘,不知姑娘前来,有何见教?”
“没什么,不过告诉景公子一声。今日土意之会,天亦来不了了。”绯雪说毕,起身就走,“这里没绯雪的事了,告辞。”
棕析早已走到仁心椅后,扬声道,“绯雪姑娘好容易现身一次,为何又着急要走?我们正道同仁恰好都相聚于此——好像有笔帐,咱们该好好算算了。”
棕析此言一出,三派弟子果然个个红了眼睛。杀气一时将绯雪紧紧包围,密不透风。
每个人都如凝固了一般,他们各自凝神戒备,准备随时祭出法宝。绯雪亦不能动。她心下明白,只要自己一抬眼皮,整个大堂的气机都会被牵动——
届时便有数百种武器术法向自己奔涌而来,有再好的运气,也抵挡不了。
“裂锦之战,血债血偿!”三门派的弟子阵营中,不知谁突然大喊了一声。接着,一大片烈日枪便被高高举起,枪林中人高呼道:
“裂锦之战,血债血偿!”
呼声不知持续了多久。那片悲凉却沸腾的声浪吹拂着绯雪的长发,她握紧双拳,不动声色。
“各位请少安毋躁,且听景某一句——”景小楼急忙维持局面,在他颇有号召力的声音下,煽动声终于渐渐停止。
“微澜门,衔樱堂和封神派的各位师兄师姐,家父此番请大家前来,乃是为了商讨土意归属之事。在下希望各位能卖家父和永安当一个面子,和气生财,不要引出什么争执来才好。”
“争执?我们是要给裂锦擂台下无辜丧生的同门报仇雪恨!景少侠可有什么异议?”一个扛枪老者洪声说道。这人是谁,不认识,也没听过。
“不敢。”景小楼又是团团一抱,“等解决土意一事,再出了永安当的大门,前辈想要怎么做,晚辈绝不干涉。”
绯雪心中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景小楼终于表态了,他的意思就代表着景老板的意思。景天在灵州江湖中威望极高,他说了不能动手,那只要绯雪在这间当铺里,就一定是安全的。
“好。既然景公子都许诺了,各位又人多势众,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吧。”绯雪说毕,大摇大摆坐在景小楼右手边的空位上,翘了腿。
“我便坐在这里等你们会议结束,你们再擒了我出去处置,还不满意么?”
“你——这个妖孽,简直玷污了正道之圣地!”仁心妙手恨不得跨步上前把绯雪撕烂,绯雪却摇头道:“什么圣地!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也不是我的,是景大侠的。东家都没说什么,哪有你开口的份?”
仁心妙手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说自己不屑与妖物同坐吧,她又不愿自己离开;想生法子整治这小妖女,又恐误了正事惹景大侠不悦。一张老脸由红变白再变紫,终于哼了一声狠狠坐下,扭了脸不说话。
“既然受邀的英雄都已到齐,我们是否可以开始了?”骆建勋终于说话了,他对于土意灵石,自是志在必得。
景小楼点点头,他是向大家点头,眼神却对绯雪一笑:“家父于年少游历时取得土意,当时圣战结束不久,妖魔余孽未尽,家父恐灵石被妖魔所掠,封神派又一时无主,无路交还。”
他说着,袖子一扬,便凭空托出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子来。众人都是暗赞,这景少侠年纪轻轻,灵力可是不弱呢。
“家父为保灵石周全,只得自作主张,将灵石放于宝箱之内。”景小楼将宝箱置于桌上,无奈地笑笑,“只可惜事隔年月,永安当多开分号,搬迁铺面,这宝箱的钥匙,已经遗失了。”
遗失?那找个开锁匠,或者把箱子砸开不就完了。满大堂静悄悄的,却没人这么发问。
骆建勋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也凝重起来。也是,唯一的土意灵石被锁在了唯一钥匙才能开的谜之宝箱里,真够让人头疼了。
谜之宝箱,有超脱五行的神力护佑,任何外力都不能将其破坏,不可复制的钥匙才能开启。绯雪眯着眼盯着它,思绪起伏,接着眉头舒展,自信地微微一笑。
“这次大会的议题便是,谁能打开谜之宝箱,土意,就属于谁。”景小楼说毕,令下人为三派弟子奉上茶水果品,礼数周到完,自己便回前厅去了。
剩下一堂人齐刷刷盯着那只木头盒子,一时又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没了主意。
骆建勋沉吟半晌,走上前座,捧了盒子。
不管怎样都先把灵石带回封神派么?骆建勋行事真当保守呢。绯雪冷笑着止住他:“不把土意取出来可就无法唤醒,更无法合体,没有用的。”
骆建勋并不理她。他恭恭敬敬捧了盒子,就要往外走。
“骆掌门打不开谜之宝箱!”绯雪朗声说着,眼神却不看他。骆建勋向外走的脚步停住了,绯雪任由众人惊诧得看看骆建勋,再看看她,一头雾水。
“哦,是么?”骆建勋瞥了绯雪一眼,绯雪正坐在那里,扳着自己修长纤细的手指。
“你打不开,我打得开。”绯雪盈盈站起,朝骆建勋走去,却只在他身边顿住,轻声道,“你以为钥匙被景老板私藏了,是不是?”
骆建勋横了绯雪一眼,没有回话。没错,景天极有可能将土意放入谜之宝箱之中,表面上将土意示与众人,叫他们各显神通取出灵石;然而打开宝箱的唯一钥匙早被景天自己私藏。等到三派弟子无计可施时自会知难而退,将宝箱奉还景天。景天独占灵石,也就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
“你想怎么样?”骆建勋问道。
“这话该是我问骆掌门。”绯雪笑道,“骆掌门此去不是真去,若绯雪猜得不错,掌门今夜将去而复返——”
“潜入永安当的仓库,找出箱子的钥匙。”
绯雪抱着肩,说毕就走。
“慢着。”骆建勋叫住绯雪,脸上皮笑肉不笑,“景大侠的仓库禁制重重,岂是骆某轻易进得去的呢?”
绯雪灵巧得一转身,点头道:“骆掌门不必担心,绯雪既能猜到,景大侠何等英明,定也能猜到掌门的心思。不过掌门今夜还是去试试吧,不去的话,只怕掌门夜夜都会难眠呢。”
“多谢姑娘提醒。”骆建勋眼中的蔑视终于暂时消失了,“还请姑娘赐教,刚才你说你能打开箱子,并非戏言吧。”
绯雪暗吁一口气,好家伙,终于把这家伙引上道了。绯雪接着改用传音入密,对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我有十成把握。若是你今夜一无所获,尽可以把宝箱送到杨花歌社来。”
骆建勋神色刚和,绯雪话锋一转:“不过到时我肯不肯帮你这个忙,就要看心情了。”
绯雪说毕,得意得向外走去,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了。三派弟子都是一惊:“她要逃跑?快抓住她!”
“不要追!”骆建勋一扬手,拦住了急欲向外的众人。就暂且让她多活几日吧,反正杀她的机会,还多的是。
绯雪使了醉仙望月步幻身,飞速赶回杨花歌社。她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没有用半点术法和武力,就从骆建勋的魔爪之下——逃脱了。
现在的她已经不为胜利而快意,只为成功逃脱而庆幸。
绯雪回到歌社,直奔丞焰房间,翻箱倒柜,几乎要把房间翻过来。丞焰怒气冲冲进来兴师问罪,却被绯雪随手扔出的一件衣物正正砸在脸上。
“恶婆娘,你搞什么鬼,乱翻我东西!”丞焰一进房间,满地的抄纸,矿石,日用的杂物……他立时气得直抓头,“我辛苦抄的铸剑图!还有分类整理好的矿石!恶婆娘,你,你欺人太甚!”
绯雪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翻个热火朝天。她一面乱扔一面问道:“你那幅画哪去了?”
丞焰只顾蹲在地上拾那偶尔还印着绯雪鞋印的抄纸,一面骂道:“你少打本大爷东西的主意!趁本大爷没发火之前,滚出我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