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建勋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丞焰却像没有听见一般,一个劲只是关怀绯雪的伤势。他想抱过绯雪让她倚着自己休息片刻,手还未伸过去已被绯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来——
“美女姑娘,本大爷这就扶你到台边坐下为你疗伤!你怎么伤到这样都不知道喊一声的!你不要在瞪我啦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的腰——好吧,别再瞪了,这次又碰到腰那个地方下去一点点……本大爷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
“嗯哼,既如此,少谷主是要以一对二了?”骆建勋轻咳一声。今日一战实在太不尽兴了,从未见过进入土纹黄天阵还能这么不严肃的人!
丞焰安置好绯雪,正欲运气掌中为绯雪调理经脉,突然觉得似乎有人一直在一旁喋喋不休,方不耐烦得将手中长剑一挥:“没看我正忙着,没工夫跟你玩!”
“哪来的死小子,不过就是被灭了门的丧家犬少主,有什么资格……”棕析已经提着法杖迎了上来,预备在专心运功的丞焰头上结结实实来那么一杖,揍他个脑袋开花,不料身形甫动,只觉一片明烈如电的亮芒已朝自己飞了过来!
棕析一惊,连嘴里那半截话也只得生生咽了下去,急忙举起法杖格挡。却觉一股大力将自己生生拉开,完全避开了那道攻势猛烈的亮芒。
“化!”骆建勋随即一喝,引得数股法阵之力与那道剑芒相抵,竟化作嘶嘶一股轻烟去无踪迹。一连串的动作不过眨眼的瞬间,棕析未受半分伤害,骆建勋依旧气定神闲,只是将几人笼罩其内的法阵,如打寒噤般微微颤抖。
“勿要与他正面交锋。”骆建勋对棕析摇摇头,“若不想毁了你的法杖,就离他的剑气远一点。”
剑气?真有那么强?就是刚才那个懒洋洋的,像扔垃圾一样的轻轻一挥?
“卿少谷主果然是家学渊源。骆某闯荡江湖多年,对如此别致凌厉的剑却是第一次见到——想必是卿少谷主亲自铸造的吧。”
卿丞焰不像骆建勋想象中那般草包,这倒让此战有趣了很多呢。
“啊。”丞焰漫不经心抬起眼皮瞥了骆建勋一眼,“你的‘黄天黄土阵’也不赖。”
骆建勋轻笑,向丞焰颔首。绯雪却突然睁开眼睛,对丞焰道:“好了。我自己疗伤便可,你收手吧。”
“不行不行!本大爷一定要医到你全好了为止,你这个样子叫本大爷怎么放心得下!”
绯雪却摇头道:“真的不必。你快去……解决他们两个……”
“啊?”丞焰在绯雪背后,绯雪看不到他的神情,听声音也只他极不情愿,极不放心,“你真的没事?本大爷先为你疗伤,再送你回去叫小晴儿诊治一番,确保没有大碍了再管别的不好么?”
绯雪哭笑不得。这个丞焰也太没紧张感了,骆建勋听到这话不被气得半死才怪:“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快去!”
“哦。”丞焰只得怏怏收手,站起身来,扛了剑在肩上,步子已向骆建勋挪去,走不到两步却又回头看绯雪,只怕自己一转身她便支撑不住要昏倒过去了。
“卿少谷主真要一人破阵?”骆建勋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和蔼可亲,“骆某若以多胜少,未免会有些胜之不武吧。”
“切。”丞焰白了骆建勋一眼,“刚才你们两个大男人打美女姑娘一个,也没见你手软啊。”
“来吧。”丞焰摇摇肩膀,剑指骆棕二人,“美女姑娘说要我解决你们,那我可就不能客气喽。”
这是怎么一回事!棕析见丞焰对骆建勋如此无礼,一直却不出言相骂,除了对丞焰的剑颇有忌惮之外,更因心中纳罕之至:这卿丞焰的门派不是为绯雪手下所灭的么?他们两个本应是不共戴天之仇,而今看来怎像是至交好友?
不对不对……至交好友也不对,看上去更像是……很暧昧!
“你在一旁掠阵。”骆建勋一言打断棕析思路。他自己凝神戒备,却没有要亮兵刃的意思。
“话说……”寒之剑气开始自剑格处凝出寒冰长刺,暖之剑气化出的火光在冰刺之上流动,寒暖二流相克却又相辅相成,与其说是奇妙,不如说是令人恐惧的诡异。
丞焰说道:“你这个黄天黄土阵把弦歌台弄得到处是黄沙,要花多久才能打扫干净啊?”
丞焰说着望向阵法中心,无数黄沙正纷纷涌向漩涡之中,真不知这么多黄沙是从哪里来的。他皱皱眉,长剑轻舞之时,整个人已经腾身而起!
脚下黄沙有异动。骆建勋不亮兵刃,果真是要牵动阵法之力来制伏丞焰。
“喂,你还没回答本大爷的问题呢!”丞焰身形在半空中稍稍一凝,便觉数道掌风已朝他脸面强扑而来。一二三四……仅在心念闪动的瞬间就发出了二十次攻击,这个骆建勋果真不是盖的!
“啊喂!美女姑娘我不行啦……”随着丞焰身形飞快闪动,漫漫黄沙在他脚边炸开一连串的沙幕,将丞焰完全包围在内,动弹不得。
绯雪见此情此景,却冷冷道:“你不听我的话,有本事闯进来,没本事自己破阵?”
“总之把你一个人丢在危险的地方,本大爷不放心就是不放心,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丞焰说着,眼中金芒忽地一闪,手中长剑已经贯穿入了黄沙涌入的漩涡之中——
寒冰暴涨,烈焱吞吐,方才黄沙如烟的阵中惊叹般得一滞,竟然都停止了流动;寒气渐次将黄沙冰冻在内,漩涡深处却是一股冲天火焰,火焰如此炽烈,周遭被炙烤的寒冰却依旧极冻如石。
修真界中水火双修并不少见,但能将剑气同时凝为冰火,对术法研习颇深的骆建勋竟是第一次见到……
骆建勋冷眼看着丞焰,脸上终于没有了丝毫笑容。
“什么黄天黄土阵,其实就是个沙漏。”丞焰招招手,长剑便又乖乖飞回手中,剑身上灼烧的火焰也便熄灭了。
沙漏?绯雪幡然醒悟,丞焰眼力果真不错,竟然这么快就看出黄天黄土阵不过是引地底沙土流出,再动星移斗转之力将黄沙倒回,以周转不息取之不竭的地力牵制敌人……
骆建勋心中飞快得思忖了什么,既而拱手道:“烈焱谷果然名不虚传,骆某领教了。”
领教?这样就算是认输了吧。丞焰收剑入鞘:“你为何为难小晴儿和弹琴的他们?”
“骆某不过感激若晴姑娘治伤之恩,想请姑娘去敝派做客,绝无歹意。棕析兄方才一时心急,这才起了误会,还望卿少主不要见怪。”
“做客?”丞焰皱眉道,“有为了请客动手打人的吗?你想笑死我啊!”
“丞焰。”绯雪才从弦歌台上站起,止住丞焰。这么问,骆建勋怎会说出实话。若是再争斗起来,局面对绯雪丞焰可是相当不利——方才丞焰不过侥幸破了土纹黄天阵而已,实际上骆建勋并未透露他自身半点实力。
“骆掌门若是无事便请回吧。若是无事——也不必常与杨花歌社来往。”
第二日。绯雪仍是决定暗自查探骆建勋三人行踪,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北街茶楼。绯雪藏身墙下,侧耳细听。二楼雅座上,之前被她拔去邪功的仁心妙手也来了。
“哼,那个妖女当真可恨,她竟逼我化去幽蛛功的功力!”仁心妙手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盏一颤。棕析也附和着骂起来,骆建勋倒是没说话。
“骆掌门好轻松,你仗着武功魔法比我们高,全身而退,丝毫不理会盟友。”仁心妙手似乎白了骆建勋一眼,鼻子里忿忿的。
“那绯雪是外强中干。被她止住,也只能怨你自己无能。”骆建勋说道。怎么封神派的人,个个都是这样。
“你!”仁心妙手站起来,这就要跟骆建勋打起来,却似乎被棕析拉住了,“你还说?我身上余毒未清,你便强要若晴跟你去封神派——你若容得她把我伤全治好再讨她回去当老婆,我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绯雪心中一惊,复又想道,不是,肯定不是。骆建勋不会是看上若晴这么简单,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绯雪却也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