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鹏回到农村的家,父亲和继母都非常高兴,继母余秀想方设法弄好吃的给他吃。蒋云鹏没有把在古木县冤枉花掉几千块钱的事告诉二老,他知道,二老若知道,一定会心痛得不得了。
去藏区之前,蒋云鹏是把蔡草草捉到的那两条蛇蟥装在小塑料桶里,放在床底下的,里面装有半桶清水。回家后,蒋云鹏从床下拿出小塑料桶,见蛇蟥仍活的,只是身子似乎瘦短了一些。趁继母杀鸡,蒋云鹏接了小半碗鸡血,倒入蛇蟥桶中,鸡血一入桶,两条蛇蟥立即张开蛇口,大口大口的饕餮起来。不一会儿,桶中的血由红变淡,两条蛇蟥的身子也恢复了原来长度。喂完,蒋云鹏仍把蛇蟥放在床底下,想等有机会了,拿到少林寺去请教释行能大师。
两天后,蒋云鹏接到市公安局招聘办公室的通知,说他的笔试成绩通过了,下周一去面试。蒋云鹏看看手机上的日历,是周五。蒋云鹏很自信,只要自己的笔试通过,那面试是一定没问题的。
农村的晚饭,一般是七八点钟,刚过六点,继母余秀就把晚饭做好了。三个人吃完晚饭,才六点半。蒋云鹏走出家门,向田野走去,想散散心。
田里的稻子早已收完,水田里,割过稻子的稻草桩上,长着或疏或密的“再生稻”;田埂上,堆着一垛垛的谷草。一块没水的稻田里,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和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稻田里干活。妇女在割稻草桩,小男孩在吃力地把妈妈割下的稻草桩收拢,堆在一处。
那妇女是村里的寡妇李青翠。半年前,李青翠的丈夫得癌症死了,她和孩子守着年迈的婆婆过日子。别人给她介绍人家,她说,如果男方答应把她和孩子,还有婆婆一起“娶”了,她就同意。那些男人们都表示可以接受孩子,但没有一个同意接受老太婆。
蒋云鹏忽然想,把哥哥余有多介绍给李青翠,不是挺合适吗?余有多心地善良,他一定可以接受李青翠等老少三口。只是余有多只有一只眼睛,不知道李青翠愿不愿意?这事自己给李青翠说不合适,得叫继母余秀来。想到这儿,蒋云鹏兴冲冲地快步回家,把他的想法给余秀说了。
余秀说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儿子有多只有一只眼睛,还长人家李青翠十多岁,怕人家不同意。蒋云鹏说:“你没问人家怎么知道人家不同意呢?你如果想要儿媳妇,现在就去跟李青翠说吧,若她同意,我马上打电话叫哥哥过来。”
余秀受到鼓励,立即颠颠地直奔田里的李青翠而去。不一会儿,就一脸喜色地回来了,说李青翠对她说:“余大哥我见过,人很实在。我不想过去,如果他愿意过来,入赘到我家,并且对我婆婆和孩子好,我就同意。”
蒋云鹏想,如果自己当上了警察,多数时候不在家,二老没人照顾,如果余有多过来,虽然住李青翠那儿,但离得近,余秀和他母子可以常见面,同样是一种天伦之乐。他立即给余有多打电话,余有多说明天一早就过来。
次日中午时分,余有多就赶来了。余秀直接带着儿子上了李青翠的家。一个来小时后,母子俩喜气洋洋地回来了。说已和李青翠说妥了,喜事定在八月十五,还有一个星期,余有多回家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毕就过来。
哥哥的事情有了着落,蒋云鹏大为舒畅,一扫前几天在僰人山区的积郁之气。
星期一,蒋云鹏一早到了市公安局,接受面试。随机问答、擒拿格斗、射击、体能测试等一系列考核项目,蒋云鹏无一不是处在领先位置。最后是体检,这是蒋云鹏最担心的一关。结果,警医并没有查出他体内有“碎蛇功”之毒。
一路绿灯,蒋云鹏顺利地当上了一名见习警员,分到了自己的县佛翁县公安局。考察时间为一年,在一年时间内,如果表现优秀,成绩突出,一年期满,将成为一名正式警员;如果表现一般,只能成为一个“协警”,或者被淘汰。
在蒋云鹏接受考核刚结束,就是中秋节,哥哥余有多和李青翠的婚事,也顺利地办了。
蒋云鹏被录用为见习警员,蒋父和继母余秀俩老、余有多和李青翠全家,都是兴奋不已。蒋云鹏把自己的“移动的两元店”,送给了哥哥余有多,叫他在农闲时骑着走家串户,能增加一些收入。
蒋云鹏到县公安局上班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局里接到线人提供的重要线索:被通缉两年、血债累累的职业杀手“铁哥”,此时正在老翁山下某户人家作客。
胖乎乎的刑警大队大队长郑永会,带领蒋云鹏等十几个警员,立即行动。
铁哥嗅觉灵敏,反应迅速,警察们后脚到,他前脚从后门逃进了老翁山中。大家根据铁哥沿途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踪,终于在林中发现了铁哥的身影。在整个逃窜的过程中,铁哥始终没对警察开过一枪,身上似乎没带武器。
大家步步紧,把铁哥到了流水崖顶。此时,十几个警察离铁哥的距离,大约只有50米。
郑永会也是个转业军人,曾在陆军某步兵师任过营政治教导员。小平同志提倡,军事干部要“七分军事,三分政治“;政工干部要“六分政治,四分军事”按说,政工干部郑永会从部队转业到公安部门后,也应该做政治工作的,蒋云鹏想不通的是,不知郑永会怎么会当上刑警队长。
被铁哥杀害的人,估计在5至8个之间。而被铁哥杀死的人,没有一个找到尸体。警方侦查到铁哥的身份,是颇费了一番周折的。上级的指示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抓活的。
铁哥坐在流水崖顶最高处的一块巨石上,他的身下,就是鹰愁峡。
铁哥所坐的位置,不是当年“悬崖上的艺术家”匡从富往下跳的位置,匡从富往下跳的位置,悬崖中间有一片水。而铁哥所坐的位置,下面直接是四五百米深的深渊,他只需往后一仰,就会跌进数百米深的谷底,谷底乱石遍布,若摔下去,焉有命在?
铁哥见众警察离他越来越近,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郑永会把手掌往后一举,止着大家前进的步子。
铁哥说:“如果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跳崖!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我究竟杀了多少人?杀了哪些人?那些人的尸体究竟在哪儿!”
善于做政治思想工作的郑永会,试图对铁哥进行“攻心战”,他说:“铁哥,你是聪明人,如果你跳下去,被悬崖中间的树枝拦几下,再摔在谷底那浅浅水中的乱石头上,把你摔个支离破碎,却又不死。那个时候,你痛不欲生,比死痛苦万倍!如果你跟我们配合,公安局不仅会给你一段时间的生活保障,而且,还会给你来一个痛快的!是选择前者还是后者,给你10分钟时间考虑!10钟后,你想跳就跳,没人拦你!”
铁哥想了想,说:“我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一死的。头儿,说实在的,你们十几个人对付我一个,我老铁从骨子里面看不起你们!这样,从你们的人中,派一个高手来与我徒手较量一番,如果赢得了我,我就好好地跟你们配合;如果是我赢了,那我就真的要跳下去了。”铁哥拍了拍全身上下,又说:“我身上可没带任何武器,你们派出的人也不能带任何武器!”
蒋云鹏明白,铁哥的真正目的,是想孤注一掷,企图趁机制服一个警察来做人质。他身上没带枪可能是真的,但像他那样的亡命徒,身上不可能连一把刀子都没带。
看过警匪片的人一般都会认为,如果在影视作品中出现这样的场景,那肯定是警察的头儿首当其冲。但现在这个叫郑永会的警察头儿,却半晌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郑永会才轻声对手下们说:“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是不可能的,估计至少有把刀子。各位,你们谁有把握上前制服他?谁能制服铁哥,我给谁报请一等功!”
刑警大队这批警员,有大半来自警校。但这些同事究竟有多少真功夫,蒋云鹏很清楚的。他进了警察系统才进一步知道,很多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中,把刑警们描绘得如何如何厉害,那确实是夸张得太不像话。他们郑大队长虽然曾经是陆军步兵军官,但他是“六分政治,四分军事”的政工干部,蒋云鹏知道他那点玩意儿,那是四个字:不敢恭维。
一中队中队长罗旭,是刑警大队的佼佼者,他说:“郑队你没看出吗?铁哥有两个打算,一是想制服一个警员做人质,二是万一不成,也要找个垫背的。俗话说,‘一人拚命,万夫难挡’咱们不能中了他的圈套。想想别的办法吧。”
郑永会凝眉不语。铁哥在那边嘲讽加激将:“政府白养了你们这群窝囊废!还有三分钟,时间一到,你们再派不出人来,那我可就要跟各位拜拜了!是死是活是残,那是我老铁是事!”
蒋云鹏想,大凡穷凶极恶之徒,多半是心狠手辣,不一定身手有多好。他咬了咬牙,对郑永会说:“郑大队,我去试一试。”
郑永会一听,脸露喜色,说:“小蒋你行吗?千万要注意安全!”
蒋云鹏放下手中的全自动冲锋枪,向前跨出两步,双手在全身上下拍拍,平静地对铁哥说:“铁哥,是我过来呢?还是你过来?要不,咱们各往前走20米?”
铁哥说:“你过来!我要是往你们那边走几步,你们在我腿上来一枪,那时候我崖都没法跳了。我们就在崖边的这块石头上较量。”
铁哥下那块石头,呈不规则形状,宽约一米半,长约两米,高两尺的样子。蒋云鹏意识到,铁哥选择在崖顶的石头上和他较量,应该不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是想抓个警察做人质,他的真实用意,就如罗旭所说:临死找个垫背的!因为,稍有不慎,搏斗双方,有可能一起掉下崖去!铁哥今天已存必死之心!这么说,无论哪个警员上了崖顶上那块石头,都将凶多吉少!
蒋云鹏想,怎么办?中途退缩吗?这一退,自己不仅很快会告别短暂的警察生涯,而且,从此将会被所有的人看不起,自己的一生,永远会有耻辱感!今后无论做什么事,也许就再也提不起精神来了。
郑永会在身后说:“小蒋,难度很大,算了,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蒋云鹏一咬牙,说:“不,我去!”说完,大踏步向铁哥走去。
蒋云鹏走到巨石下,一跃而上。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全神戒备,防止铁哥趁自己立足未稳之际而突然袭击。还好,铁哥只是站了起来,并没有飞起一脚向他踹来。
铁哥三十四五的样子,身高大约一米七,身体很健壮,如此穷凶极恶之人,他的脸上,居然看不出多少暴戾之气。若事先不知道情况,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夺命阎罗。
铁哥说:“小蒋,我认识你。”
蒋云鹏想,这一定是铁哥企图扰乱我的心神!他平静地说:“当然,以前我们不认识,现在就认识了,这叫‘不打不相识’。”
铁哥说:“我真的认识你”
“呼”铁哥话未落,一个右勾拳击向蒋云鹏的下巴。
在这悬崖绝顶的方寸之地,若要讲什么“武德”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蒋云鹏头一偏,猛地往铁哥的怀里一钻,双手箍住他的腰,同时,提膝向铁哥的裆部猛地一顶!
“啊”铁哥一声惨叫,往后跌倒。蒋云鹏抱着他,跟着一起摔倒在巨石上。在巨痛之余,铁哥没忘把双臂箍紧蒋云鹏的腰,用力往悬崖下翻滚。两尺之外,就是百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