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在水獭湾码头过渡的,大约有5000人次,安全是个大问题。
水利部门辞退了原来六名船工中的其中三名,重新聘请了三个带外地口音的船工。那三名新船工,两个看上去有50多岁,一个二十几岁,脸上都是胡子巴碴,全身都是邋里邋遢的。水利局的一个干部对过渡的人宣称,这三名船工,个个都是水猫子,一定不会出漏子了。三名新船工加上三名老船工,每班一新一旧,搭配使用。
过了两天,每天早晨7至8点之间,一个长一脸络腮胡子,戴一副宽边眼镜,背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的中年人,准时到水獭湾码头,坐船过渡到对岸;每天下午7点左右,他又从对岸过渡到县城这边。除周六和周日外,早去晚归,络腮胡子每天都要在水獭湾来回过渡两趟。
络腮胡子性格开朗,过渡时,常主动跟同船人搭讪攀谈。他自称姓孙,是省城一所大学的教授,这次来佛渡河县,是为了研究一个重要课题,主要是调查乡下中小学生心理健康问题。现在,孙教授一边在中心乡中学代课,一边做他的研究,为的是能近距离地接触乡下中学生,更早更快地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
孙教授很喜欢佛渡河的水,说像这样清纯碧绿的河水,在中国已经不多见了,他不顾船工和乘客们的劝阻,常把手伸进河里掬水,或是洗脸,或是浇着玩。
一次,河行至河心时,孙教授又弯腰掬水,船尾那个新船工老夏说:“孙老师,你的手表不怕水吗?”孙教授说:“这是一块瑞士西铁城2000,就算在水下泡个十年八年,捞起来后,也不差分秒。”老夏说:“那很贵吧?”孙教授说:“也不太贵,万把块钱。”老夏艳羡地说:“有钱人就是有钱人,我们一年的工资还买不到你那样的一块表!”他见孙教授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个朱红色的戒指,问:“孙老师,你手指上那个箍箍也很值钱吧?”孙教授说:“这是只玛瑙戒指,3万来块钱。”老夏把舌头伸得老长,半天才收回去,他又问:“孙老师,你的手表能防水,你身上背的是电脑吧?也能防水吗?”孙教授说:“我这是一台多功能水陆两用笔记本,在水下都可以无线上网。”
乘客中有一个20来岁的姑娘搭话道:“吹年!”孙教授说:“吹牛?你会上网吗?不信马上试。”姑娘说:“好,我试试,我还没听说过在水下能上网的笔记本电脑。”
孙教授从挎包里取出电脑。电脑呈银灰色,小巧玲珑。孙教授把电脑打开,交给姑娘,说:“你试吧。”姑娘接过电脑,犹豫地说:“浸坏了我可不管!”孙教授哈哈一笑,说:“大家作证,坏了算我倒霉,如果没坏呢,那就请小妹妹给大家唱个歌,大家说好不好?”
老夏带头说:“好好好!”
姑娘说:“唱歌对我来说小意思。”说着,她捧着电脑,在船舷边弯下腰去,把电脑浸入水中,左手托着,右手在键盘上东点一下,西点一下。船头的船工陈二娃提醒道:“喂,你们小心点,这河里有吃人的东西!”老夏说:“哪有那么邪门的事?幺妹,怎么样?”姑娘说:“哇,真的能上网哎,太高级了”话未说完,“扑通!”姑娘一头栽入水中。
“救命,哇哇哇;救,哇”姑娘边喊“救命”,边“哇哇”地往肚子里喝着河水!
孙教授惊慌地喊:“船上会水的,赶快救人!”
船头的船工是陈二娃,船尾是老夏,按说应该是老夏先反应过来才对,可是,这个被水利局称为的“水猫子”的船工,此刻却六神无主。
“划船的师傅,快下水救人!”孙教授大声喊。
“哦!”老夏这时才似乎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脱衣服。老夏的衣服还未脱完,“老夏,把船稳住”“扑通!”船头的陈二娃已和身跃入水中。
那落水姑娘见身边有人,慌忙一把抱过去。好个陈二娃,头一缩,躲开了姑娘那“致命一抱”陈二娃绕到姑娘背后,左手箍住她的腰,右手在水面猛划。几下就划到了船舷边。那姑娘神智还比较清晰,一碰着船舷,立即抓住,扭头对陈二娃说:“快,电脑被我用脚夹住了。”陈二娃从姑娘的两腿之间取下电脑,递给船舷边的孙教授,然后双手托住姑娘的臀部,姑娘双手一用力,爬到了船上,陈二娃跟着也爬了上来。
船上有乘客揶揄道:“老夏,听说你们新来的三位个个都是水猫子,看你今天的表现,果然名不虚传!”
老夏脸皮厚得可以,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说:“我不是正要下去吗?是老陈叫我稳住船的,如果不把船稳住,把你们冲下去了怎么办?孙老师,电脑还是好的吗?”孙教授说:“那还用说!算了,这位小妹妹就不要她唱歌了吧。”那姑娘全身像个落汤鸡,因天热穿得薄,身上凹凸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她边打喷嚏,边说:“改天给大家唱吧。孙老师,你这台电脑真是高级,大约要值两万块吧?”孙教授说:“差不多。”
这天早晨,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孙教授照例过渡到中心中学去,他已连续做了二十多天调研了,此时,离那个姑娘落水,已过去了半个月。每隔三天,船工们就转一次班,由此,孙教授和三名老船工陈二娃、老沈、袁老五,以及老夏等三名新船工,混得都比较熟。
时间尚早,还不到过渡高峰,船上就十几个人。孙教授胸前挂着装手提电脑的挎包,双手半揣在裤兜,靠左舷站着,望着河面出神。
离左舷三四米远的水面上,一块巴掌大的乌黑色塑料泡沫,随船飘行了两三分钟了。船是横向前行的,左舷边是下游方向,按说那块泡沫是不会跟着船走的,而是应该随流水漂到下游去才对,可奔流的河水,就是冲不走那块塑料泡沫。那块巴掌大的乌黑色塑料泡沫,总是和渡船若即若离。
孙教授似乎没注意到,那块随船飘游的塑料泡沫,违反了物理规律。他仍是向远处的河面眺望。
那块巴掌大的乌黑色塑料泡沫,在悄悄地向孙教授所站立的船舷靠近。
突然,“哗啦”一声,在距渡船右舷边十来米的水面上,一条一尺多长的大白鱼,跃出水面又落入水中,“好大一条鱼!”不知谁喊了一声,船上十几个人的脸刷地转了过去。
孙教授也转过身去看右边,正在这时,“哗啦!”孙教授身旁的船舷下,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的手臂,突然伸了上来,一把抓住孙教授的裤腿,猛地一拽,孙教授站立不稳,身子一仰,向水中倒去。
好个孙教授,在往水中倒的过程中,身子一扭,一个翻身,本该由后背入水变成了前胸入水,在入水的刹那,孙教授喊了一声:“老夏,快下水对付那条鱼!”
“扑通!”,老夏已从右弦跃入水中。
孙教授在喊老夏的同时,手往腰后一探,飞快地摸出一幅手铐,往那只毛茸茸的手臂上一扣,“咔嚓!”手铐合上了,孙教授把另一只手铐往自己左腕上一扣,“咔嚓!”也合上了。
现在,孙教授的左手,已跟从水中那只黑乎乎毛茸茸大手,铐在了一起。
一人一怪,拖拽着沉入水底。
突然水下白光一闪,一把犬牙交错的大铁剪子,向孙教授铐上手铐的左手腕猛地剪来。孙教授把左手往胸前一拽,犬牙剪正好剪在那怪物自己的右手腕上,那怪物吃痛,扔掉犬牙剪,左手食中二指叉开,向孙教授的双眼捅了过来。孙教授眼疾手快,右手一薅,一把抓住其中一个手指,往反方向使劲一拗,生生地把那个手指拗断了。
怪物提起膝盖,往孙教授裆中一顶,孙教授向上一纵,一把把怪物搂紧,怪物顶了个空,而孙教授却只好骑在了怪物往上顶的那条大腿上。那怪物又痛又急,张开大嘴,一口向孙教授的鼻子咬来。孙教授的头一低,把额头猛地对着怪物的牙齿磕过去,顿时把怪物的门牙磕掉两枚。孙教授一不住二不休,头使劲往后一仰,用尽全力向前一磕,正磕在那怪物的鼻子上。那怪物在水下晕了过去。
孙教授在水底与怪物搏斗的整个过程,只有半分钟时间。
孙教授把怪物托出水面,冲离他二三十米远的渡船喊:“快把船划过来!”
船划了过来,船上胆子大的两三个男人,帮着孙教授把晕过去的怪物弄上了船。而孙教授还不忙上船,他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船的右弦边,号称“水猫子”的船工老夏,轻易就把水底一个二十来岁的瘦小青年制服了,也被众人弄上了船。
孙教授在河底摸一会儿,再冒出水面大口喘几口气,再潜入水中。如此几次,终于,孙教授从水底摸起了一把犬牙交错的大铁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