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峻熙分析:很明显,是有人在黄家吃的年夜饭中下了毒。下毒的人,对黄家一定怀有深仇大恨。
老太爷的众多姨太太,都是出生贫民之家,在黄家没地位,她们是跟仆人们一起吃住的,老太爷需要谁时,谁才应招而至。也幸好这样,她们才得以幸免于难。
经调查,黄三太爷没有很典型的仇家。在黄家大院生活的所有未中毒者,都有嫌疑,他们早已被控押起来。“美归神探”办案,当然不会使用屈打成招、严刑供那种低级手段。他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厨子脸上。厨子被盯得很不自在,忍不住开口说:“长官,不是我!肯定是有人在井里下了毒。”
“哦?那为什么你们又没中毒?”一接到案子,宋峻熙就考虑到这一点,但来了后发现,并非全院所有的人都被毒死,所以也就排除了。
厨子说:“姨太太和下人们吃的是另一口井里的水。”
黄家庄院后面的山腰处,有一块一丈见方的青石平台,平台上有一口用铁栏栅围着的井。井口安有一根杯口粗的铁管,铁管延伸到山下黄家大院。
井水晶莹剔透,常有串串水泡,从井底连续不断地冒出水面,像是一串串水晶葡萄。水泡出水破裂,在水面荡起圈圈涟漪,几片枯黄落叶、一羽紫色鸟毛,随着涟漪微微波动。
此井名叫“葡萄井”据厨子称,井水天旱不降,天涝不溢,始终保持在离井口三寸处的水位。葡萄井水味甜美爽口,水温冬暧夏凉。除黄三太爷的正堂夫人和他的子孙儿媳外,其他人统统不许吃葡萄井的水。山下另有一口井,供姨太太和仆人们饮用。
宋峻熙从井里取了一管水,连同一副死者的肝脏,亲自送到省城“亚美医院”化验。院长劳尔是他的校友皆好友,这大鼻子是康奈尔大学医学和生物学双料博士。
要确定谁是投毒人,首先要看此人有无作案动机,再查找他的作案证据。黄三太爷一家对仆人们非常苛刻,为了生存,他们的生活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干得如牛马,吃得如猪狗。女仆们除了当牛马外,在老太爷“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时候,稍有姿色的还要尽“妾”的义务;姨太太们,对老太爷给的待遇,心里一定也是不满意的。这些人,都有作案动机。但在他们身上都找不到作案证据。宋峻熙率领着众多警察,对黄家大院的旮旮旯旯进行了仔细收查,也没有找到一点与毒药有关的蛛丝马迹。
大院外的人有没有作案动机?叙州九县的盐价,高出全省三倍,而且这九县的百姓,还不能购买外地的低价盐,若发现,就要被官府以“走私官盐罪”论处;黄大公子在军阀混战中英勇善战,本地就有不少百姓的亲人当了他部队的炮灰;由黄二公子任县长的本县,赋税在叙州各县是最高的,百姓们苦不堪言。有作案动机的人,不计其数,但要在他们身上找作案证据,无异于大海捞针。
化验结果出来了。劳尔首先告诉宋峻熙:井水没毒。说如果他家有这么一口水井,就不来中国开医院了,就在美国以卖水为生。宋峻熙问何故?劳尔说,这管水水质非常优良,水中富含对人体有益的多种矿物质微量元素,若长期饮用,会增长人的智力。
宋峻熙没学过专业医学,但对劳尔的说法还是有些相信的。地主们之所以成为地主,他们中大多数人的智商比普通老百姓要高些,也应是事实。大凡地主的住宅附近,都有一口好水井。他宋峻熙就出身地主之家,在他家的后院,就有一口很不错的水井。
很显然,在很早以前,黄家人就意识到了水对智商的重要性,也知道葡萄井里的水是好水。为了保证自家后代的智商永远优于当地人,他们拒绝让外人使用葡萄井里的水。
宋峻熙说:“既然井水没毒,我们就不对它过多研究了。你别告诉我那副肝脏也没有毒吧?”
劳尔说:“当然有。但那是一种神秘的剧毒生物碱,毒性接近于氰化物。我化验不出它的具体化学成分。想不到,在贵国,还有能研制出如此剧毒物质的能人。”劳尔建议宋峻熙,别再徒然地大海捞针了,要有的放矢。说你们中国从前不是有炼丹术吗?会炼丹的人,既能炼出“仙丹”,也能炼出毒药。要破案,得先去寻访民间的奇人异士。
宋峻熙想,这大鼻子真是天真,若现在真还有那样的奇人异士,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到哪里去寻访?若能知道毒品的名称及化学成份,再查其产地,查到产地后,顺藤摸瓜查找下毒人就有线索了。而现在,连世界名校的医学和生物学双料博士,也不能识别那种毒品,自己再有敬业精神,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死马当着活马医。回到僰人山西麓的黄家庄院,宋峻熙问黄家仆人中的一个老者:“老人家,这附近有道观吗?”
老者说:“僰人山上就有一个小道观,里面有个老道士。但不知他还在不在,很多年没见他下过山了。”
隐者最烦外人打扰。宋峻熙谁也没带,只身一人,悄悄地钻进了僰人山。山高林密,根本没有进山的路。好在僰人山的范围不是很广,进山只钻了大半天,宋峻熙就发现了一座小巧精致的道观。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正在太上老君塑像前盘腿打坐。见了宋峻熙,老道士站起身来,说:“老道已知客人来意,请随我来。”
老道士带着宋峻熙来到道观后面。屋后有一眼脸盆大小的泉,虽满,但不溢。泉旁,有两行奇怪的蹄印,一来一去,来从林深处来,去往林深处去。
老道士指着蹄印说:“有犀牛来此喝过水。”
宋峻熙说:“道长,我不是来找犀牛的。我是来”
“我知道,”老道士打断宋峻熙,“黄家人中的是运目之毒。”
“‘运目’之毒?”“运目”这个词,宋峻熙连听都没听说过。
老道士说:“‘饮鸩止渴’知道吧?雄鸩名‘运目’;雌鸩名‘阴谐’。鸩每日吃毒蛇一条,毒蛇的毒素悉数为鸩体所吸收后,转化为另一种奇异之毒。鸩全身各处,皆剧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