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睁眼,怎的这般熟悉。
头顶是红木床杆,周围是青色镂空雕花床帏,转头便看到外间是我熟悉的桌椅小几。
这这这——这不是我的闺房么?
我怎会在自己闺房中,我不是逃婚出去闯江湖了么,还遇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剑神,怎么又回来了?
对了,我记得昏迷前我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剑神还对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他……似乎已经发现我不是男子了。
太乱了。
还好我有阿琅,只能问问阿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起身向外走去,一出门却看到满眼的缟素,来往的仆从都穿着白衣。
我心中惊慌不已,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爹爹出什么事了,怎的人们都眼睛红肿状似十分悲伤,我一路向外跑去,无人拦我也无人看我,越跑越心慌。
跑过小园看到大堂围有很多人,远远望去阿琅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我突然感觉脸上似乎有些凉,一摸,泪流满面。
我渐渐停下,走到门口,却再不敢往里挪动半步。
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口黄花梨镏金棺材,盖子还未盖上,只怕是在等着我,明明是个暖和的天气,我却冷得浑身发抖,一步也迈不开。
抬眼望去,二姨娘脸色苍白,发髻不复整洁,再没有半点精干的样子。
爹爹坐在当日他与王媒婆商议时坐的地方,闭着眼睛,紧握的拳手指都泛了白。往事历历在目,只是故人已不在。
不对呀,爹爹与二姨娘都好好的坐在那里,阿琅看着也无事,我也站在这里,那棺材里的究竟是谁,能让他们如此悲痛。
我走向棺材,低头看去,这姑娘看着好生面熟。
我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我么!
还有谁的离去能让爹爹一下如同老了十岁,二姨娘无心打理,阿琅哭到瘫坐地上?
自然是我。
只是……我不是站在这里么,怎的大家如同没看到似得?我伸手拍向阿琅,却打了一个趔趄。我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掌,难以置信,我的手居然穿过了阿琅的肩头,这怎么可能!?我可是十分坚定地无神论者。
只是事实胜于雄辩,我居然真的成了一个幽灵,轻轻向上用力便飘了起来。
我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
阿琅哽咽难言:“小……小姐,你……你怎的……怎的这般想不开,不想……不想嫁给林大公子,就……就让老爷推了婚事罢……罢,作甚么要割……割腕……自……自,呜呜呜……”,说到这里阿琅就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我也已经听明白了,我居然因为不想嫁给林悠然就自杀?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放弃自己的大好年华,我都没拿上百手老头颁发的高级医生资格证就这么英明早逝不科学呀。而且割腕自杀这种死法,太对不起列祖列宗了,我不可能会选的……
然后我就看着大家哭哭啼啼抬着我的棺材向江边走去,从阿琅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中我才知道他们要把我如花似玉的身体喂鱼!而且还是我生前自己在遗书中要求的。
那我之前策划的逃婚,还有偶遇剑神,遇土匪,被迷晕,被蛇咬,都是假的么?
或者,难道……我穿越了?
这可是时下天朝最流行的话本题材,我也向往着穿越遇美男,谈一段众星捧月的旷世奇恋,但是我却穿回来看自己被放到竹筏上,美名其曰接受江河的洗礼,质本洁来还洁去,不知到底是我自己脑袋太秀逗还是老天给我的设定太缺德。
江边的树林站着一个人,我远望十分像剑神,真是难以理解,既然我没有逃过婚剑神怎会出现。
我正待上前询问却突然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动弹,江浪一波一波涌来,我被晃荡的七晕八素。
难道这要从一个欢乐江湖情缘文改成穿越小白文?
当然不是。
我耳边听到有人不停地在叫公子,公子。
四肢有了力量,却觉头甚晕,我睁开眼睛,看到阿琅大力摇晃着我,一边还叫道:“公子,公子,快醒醒。”
原来竟是南柯一梦。
我急忙抓住阿琅的手:“阿琅你莫摇了,我醒来了,再摇该被你又摇晕了。”
阿琅停了手,一脸疑惑道:“公子,你梦到了什么,怎的又哭又笑的,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蛇毒未清呢。”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我梦到自己死的如此憋屈,而且还参加了自己的葬礼,只好装作天真:“阿琅你太调皮了,我什么都没梦到呀”。
阿琅心眼少,也没有多想就放心捉蚂蚱去了,我见草丛中都没几只蚂蚱了,怕是蚂蚱的九族都遭了秧,现在正是它们繁衍的季节,如今阿琅这一闹,主力军都被歼灭了,再难成气候。
据说后来这一带风景宜人,无虫灾,水草丰美,气候适宜,简直是皇室贵族们的避暑游玩圣地,贵族们都愿意去的地方当然更让普通人向往了。一时间柳州到盐城的这段路旅游业迅速发展,带动周边小城县官府收入急剧升高,各行各业工资居天朝最高水平,百姓幸福指数急剧上升,被评为天朝人最想居住地,一时间房价剧增,我爹房产多,数钱数的都手抽筋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想起剑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不想被发现的秘密被揭穿果然尴尬。
一回头正好看见杨二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我,我心中叹息,不知我做梦时到底有多激烈,能让杨二如此表情。
杨二见我回头,惊吓不已,想迅速换回恭敬的表情。他脸上这时混合了不屑,惊恐,恭敬,怎一个扭曲了得。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在背后说boss的坏话,有坏想法都不行,被抓现行可是会影响仕途的哦。
不过我胸怀宽广,海纳百川,这种小事不予计较。当然接下来还需要杨二继续驾车。
我不去管杨二的奇形怪状,远远望去,剑神又在刷马,我还看到乌骓一脸享受的表情。
走上前去,剑神看了我一眼未说话,我尴尬的跟乌骓打招呼:“嗨,锥子,最近吃挺好呀。”乌骓冲我打了个响鼻,我欲哭无泪……
剑神噗嗤一声又笑了,我都不知道笑点究竟在哪里,剑神回头看我:“杨公子,啊不,杨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说:“你何时知道我是女子的?”
剑神手上动作顿止:“在客栈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
我惊得后退一步:“怎么可能??”
剑神定定看着我说:“你举止太过女气,又加身边人在叫你前不由自主总带出个小字,我大胆推测你是个女子,这几天发现我果然是对的。”
我当初让阿琅二人不要小公子,小公子的叫我,看来真是英明的决定,只是没想到剑神虽然人不靠谱却心细如发。
我无话可说,这是自身条件的局限性,没奈何,若是阿琅女扮男装恐怕就能惟妙惟肖了。
剑神拍拍乌骓,牵着它与我向马车走去,边走边说:“杨小姐为何要去盐城?那里不太平,对女子来说恐怕有些危险。”
阿琅一惊一乍:“杨小姐??”说着向我一蹦一跳走来。阿琅蹲在地上一直在观察仅剩的几只蚂蚱,正要伸出魔抓时被剑神打断,她这时腿已经蹲麻了,这才一蹦一跳向我走来。
我说:“聂大侠在客栈时就已经知道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阿琅浑身发抖,道:“剑神不会真是神罢?小姐你易容天下第一剑神居然一眼就能认出!?”说完对剑神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
我们几人默默收拾着行李,独留阿琅对着太阳空自叹,我瞧着杨二对阿琅的鄙视似乎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坐在马车上,我心中感慨良多,这一路走的真是颇为坎坷,住破庙,遭打劫,差点被做成包子……想想都觉得累。
乌骓忽然凄惨嘶鸣,我吓一跳,探出身子问道:“杨二,怎么了?”马车猛地一倾,我反应不及,被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