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老冤家冰释前嫌 新对手伤及臂膀3
“加油!加油!眼看就拔出来了。”
“好哇!鲁智深第二,马上在雨地里诞生了。”
“快到派出所去改户口,三班长改称大老鲁了。”
自此,“大老鲁”的荣誉称号,忠实地跟随着胥株林,直到他复员那天。能否带回家乡?暂时不得而知。
“干啥呢,这么热闹?”
王犬拐过房山头,猫腰钻进屋檐下的人堆里。他听这边吵吵嚷嚷大呼小叫,冒雨跑来凑热闹。胥株林没拔下小杨树,在哂笑声中直起腰,呼哧带喘地拍着湿淋淋的两手,见王犬钻进人群,凶巴巴地问:
“小新兵蛋子,你跑来干啥?”
“玩呗。你管得着啊?”
王犬麻耷着眼皮,摆出带搭不理的神情。他最烦“新兵蛋子”的称呼。
难听。
“玩呗。”胥株林学王犬的腔调。“说得多牛皮啊!过来陪我玩玩。”
胥株林两条粗壮的腿叉开在小雨里,一只手掐腰,另一只手平伸出来,掌心朝上,4个指头一起往里勾,像魔法师在施展无形的魔力,要把王犬从房檐下勾到雨地里。王犬对玩不反感,花样越新越好,可从未想过要在雨地里玩,表示没那个闲心。
“少废话。上次为治你那个‘牛’字的比赛没整成,今天补上。过来,咱俩摔一跤。”
“摔跤?我看你脑袋是裂缝了。”
下雨天打架,或许有迫不得已的因果关系,下雨天摔跤,纯粹是没事找事,王犬基本不玩。
“怎么,害怕啦?”
“害怕。”王犬回答得很平静。“害怕把你摔扁了撑不起来,下雨天不好保管,捂长毛没法交待。”
王犬慢吞吞的为“害怕”二字打个补丁,补得很气人很气人。胥株林当即动了肝火:
“嗨!小新兵蛋子,敢没老没少的。今天你摔也得摔,不摔也得摔,我非让你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睛不可。真是错翻了眼皮。”
睽睽众目之下,血气方刚的胥株林伸出脚尖,象征性在泥水地上画个圈,声称非把王犬那没擦净的小屁股眼儿对圈上。与手榴弹投圈类似。
“行了,满地泥水摔什么跤?有劲等天晴了再使。”汤凡吹响至高无上的操课哨音。“全连集合。射击训练。”
高挑战旗的胥株林嘟着嘴,湿淋淋回到屋檐下,伸臂拦住正要离开的王犬下战书:
“排长说天晴再摔,可没说不摔,你等着,我早晚找你做个了断。”
王犬翻白下眼睛不置可否,一只手抓住帽檐跳下台阶,弯腰顶着小雨跑回炊事班去换作训服。
月有阴晴圆缺,雨过必然天晴。第二天午饭后,巴山神秘兮兮跑到炊事班叫王犬:
“你来一下,有人找。”
“真是奇迹,还有人敢找我。说吧,找我的人是公是母?”
只要不是涂广悦,王犬的心就坦然。充当信使的巴山不透半点信息,只推着王犬的后背催促快走。拐过墙角,巴山一直把王犬推到猪圈和营房之间的一片空地上。这是连队最宽敞的领土,上面铺着厚厚一层鲜嫩的苜蓿草,深绿色中染上片片暗红和紫黄。被晒得软绵绵的苜蓿草上早站着几个人。最显眼的位置上,威风凛凛的胥株林壮如铁塔,粗胳膊肌肉突兀,示威般袒露在微风中,紫铜色的皮肤上滋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汗珠上滚动着金灿灿的阳光,挺拔的寸头根根直立,利剑般充满挑战的意味。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圆领白汗衫,前胸印颗无名无姓的黑色人头,比他本人脑袋还大。
“要干什么?”
眼前的阵势拨弄着王犬警觉的神经。
“别楞神,三班长要跟你摔跤。”巴山揭开锅盖。
“摔跤?对不起,本人没这闲情逸致,恕不奉陪。”王犬转身走。
“咋的,怕了?小新兵蛋子,不敢摔就是缩头乌龟小王八。”
骂人有个讲究,不想结仇别直捅肺窝子。同是名词,“气象预报员”就比乌龟小王八含蓄顺耳。
“你骂谁?”
“谁也没骂。不想当乌龟小王八,赶紧过来跟我摔一跤。我早看不惯你那副德性,想治你哩。”
胥株林说得很露骨。庆幸他不是王犬的班长,否则“世界大战”早打起来了。
“这么说,我的两任班长都不如你呗?”
“少挑拨离间。”胥株林的反应不慢。“有胆量放马过来一决公母,不敢摔就跪下磕头求饶走人。”
胥株林的挑衅方式不错,一顶“乌龟小王八”的桂冠,激得王犬差点患肺气肿。他脱下半截袖军装,缠成团扔到草地上,紧好裤腰带,拉开应战的架势问胥株林怎么个摔法?胥株林给出鲜明的规则:
“还能怎么摔?动手呗。谁屁股眼子朝下就算输。”
赢了也不发金牌。
王犬不再多言,灵巧敏捷如猎豹,蹿上去双手拢住对方两条腿,右肩抵住他膝盖使劲一扛,膀大腰圆的的胥株林如同一袋扔到地上的土豆,结结实实四仰八叉摔在碧绿青紫的苜蓿草上,汗衫下摆卷起,上边那颗印刷的脑袋咧着嘴,下边雪白的肚皮上露个眼儿,但不知屁股下的眼儿对没对到圈上?
苜蓿地上没画圈儿。
一切动作在瞬间完成,旁人说不清,胥株林也说不清自己咋倒的,他坐在草地上提出申诉:
“不行,这跤不算,我还没准备好呢。”
“那就再摔。”
王犬显得很大方,对输赢不争竞。两个人重新准备好,在主动担当裁判的丁克监督下,一叉一搂地抱好。胥株林两手在王犬背后握紧,心里踏实不少。再搞突然袭击可不灵了。论蛮力,王犬显然不是对手。
知道自己弱点是智者;智者善于扬长避短。
胥株林急于取胜,逮过来使劲摔。王犬沉着应付以巧劲化解,像只攀在母体上的小猴,双手如蛇两腿如藤,死死缠住胥株林,任他狗熊般拚命撕扯也扯不开。骄阳下,疲于折腾的胥株林连喘粗气,实在没辙。
摔跤是个巧活,不能单凭劲大。
“停一下,我裤腰带开了。”
胥株林被纠缠得急火攻心喘气不匀,借个因由暂停,为平抑骄燥的心情,缓缓气重整旗鼓。暂停是竞赛的常用战术。提完裤子紧完裤带,一对活宝二番在苜蓿草上支起黄瓜架。胥株林先抓住王犬的两只胳膊,前推后搡左甩右拎仍摔不倒,又改为驴拉磨。转圈圈时,苜蓿草绊住胥株林脚脖子使之失去平衡,被王犬抓住机会侧身斜摁在地下。几个观战的兵见胥株林再次被摔趴在草地上,不管死活,立刻呱叽呱叽地鼓掌替王犬庆功。王犬获胜很牛皮,飞燕展翅造个形,拣起衣服用手指勾住领绊甩到肩上就走。
“你咋啦?”
巴山发现不对,抢过去扶起满头冷汗的胥株林,他痛苦不堪的扭曲着脸回答:
“胳膊不敢动了。”
一跤摔出麻烦。王犬跟丁克刚走几步,听到对话,回头发现胥株林脸色蜡黄冷汗如豆,差点吓掉了魂儿。
“咋啦?是不胳膊断了?”
“不知道。哎呀!别动,疼!”
胥株林龇牙咧嘴用手护住受伤胳膊,这形象有个贴切的词可以形容:
一把手。
“怎么办?”巴山六神无主。
“快上医院。”丁克反应灵敏。
几个兵护送胥株林急匆匆赶到团卫生队门诊部。医生检查完二话没说,拽住他胳膊一拉又一推,随着噢一声惨叫,胳膊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