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的举动,深深伤害了我的自尊。此刻我尽然连拥抱一个孩子的自由都失去了。让我想到了自己此时的形象,我永远的和昨天告别。在很多人的眼里,我们是残疾的不完整的人,他们的眼眸里泄露的鄙夷、提防都是我要承受的。让世界充满爱难道是美丽的语言?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对于残疾者原本是没有同情的,投来的只有异样的眼光和这眼光中如一道道寒光的鄙夷。这个小小的画面,在今后的数年中一直笼罩着我,像旧电影的画面挥之不去。
好心情碎满一地,我失落的回到病房。
第五天的凌晨,由于睡在气垫床上不适应,侧翻时陪员发现在我腰部脊柱左侧出现一个婴儿拳头般的包块。内心的恐慌难以名状。
马上拍片,医生下医嘱,单从包块的外形和硬度确定,不会是骨头的问题,也许是早期褥疮,先观察,拍片后确定。
当即采取紧急措施,拍了片子,采取爬卧加强了包块局部的按摩和护理,也许是肌肉劳损而致。我适应不了那个气垫床,我又换上了糜子垫,把气放掉,放置床下,我不知道那突然出现的大包块是否和这个气垫床有关。
说来也很神奇,自气垫床取后,那个令人极度恐惧的大包块不翼而飞,奇迹般的消失了。它的诱因也成了未解之谜,也许这又是上帝的玩笑,而它的消失也许是上帝的恻隐之心。
马厂长的手术在我之前,由主任主刀给他安装了一个进口的股骨头”。
他给我讲到这些,脸上显出不安和沮丧。唉!受了这么大的罪,还要担心受怕,如果稍有偏差,就有可能再次的滑脱,那真是后果不堪设想。我心中愤愤不平,难道说人到了这个地步,考虑不周就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这惨痛的教训,不能不引起我和所有的苦难中的兄弟姐妹高度警惕。
此时我只觉得自己身处十八层地狱,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和光明,我的情绪极度低落,徘徊在孤寂、痛苦、忧郁之中。
紧要关口,润在师大的同学告诉他一条重要的信息,他高中时的同学现任省中医院骨科主任。这真是老天有眼,让我绝路逢生,这意想不到的消息让他马不停蹄奔走联系。
那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之中的非常时期,好像我的路走到了尽头,也许大哥是上帝派遣来的。
我望着慈祥的大哥,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多日一腔的委屈,统统倒出来。
大哥仔细阅片并安慰说:“不要难过,如果你决定不想在总院做,就转到我那里去,我给你做。”
大哥真是雪中送炭。在我危难之际,向我伸出了援手。真诚的话语让我的心灵再次复苏了,顿时,我觉得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仍然是选择医院。为了打有把握的仗,我们研究到深夜。细心的润把情况告知两个妹妹,让两个妹妹与大哥见面后再做出最后的决定。
鉴于这种情况,为了对我的前途命运负责,最后做出明智的抉择,出院。
我住进省中医院骨科,也许是大哥的一番话,更加坚定我的信心让我在黑暗中见到曙光绝望中看见了光明,也奠定了我对手术的信心。
说来不巧,在我转入的第二天,大哥赴美讲学,临行,他一再安慰我,“到了美国我根据你的具体情况,咨询更先进的方案。”这也许是上帝的安排,叫我一拖再拖,一等再等。一个遥遥无期的最佳手术方案。
在苦苦的等待中,我又结识几位难友,同病房小胖,隔壁病房的小陈和小李,他们给了我痛苦之中的安慰和欢乐,她们围着我忘却了各自的忧愁,小陈拿着心爱的笛子,吹奏出优美的旋律。我们一起唱起七十年代的歌曲。
小陈说:“我们这是黄连树下弹瑟琶,苦中做乐。”
小胖爱慕的看着小陈说:“说的好,明天我就是上手术台,今天我也要及时行乐。”
小李接过话,“这才是真正的潇洒走一回。”众人哄然大笑。
此时,我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在这个永恒的世界,万物皆有自己运行的方式,有自己的快乐与痛苦,当然也有欢唱的权利。
此刻,这那里是安静的病房,原本忧愁的患者,却因这奇妙的缘分紧紧的联合在一起,。这儿是美好的人间,在这里不分贫富贵贱,我们以快乐为暗号,在这凄苦的人间寻找自己的同道中人。
润被这真诚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唱起了抒情歌《橄榄树》。他嘹亮浑厚的音色顿时搏得大伙的好评。我望着他,心里充满了爱意,他那出众的才华和独特的风范,永远是我心中崇拜的偶像,此生能够遇到他,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上帝对我最大的恩赐。
大哥归来后就我的手术方案,慎重起见,参考了大量的资料,把各个环节上可能发生的问题拟出处理的相应措施,认为:卢式棒已失去固定的作用,为了减轻我的痛苦。第一步将卢式棒取出。第二步进一步探查清除椎内进行修正。在保护好脊髓的前提下,把属于骨头的问题进行彻底的减压。把没有完全断裂的部分保持好,等待科学的突破为以后的手术创造一切可行的条件。
大哥对工做极端的责任感和对我的同情,使我内心深受感动。他该想的都想到了。而且为了避免再次给我造成气管的损伤,以他多年的临床经验和手术经验十分把握给我采取了局部麻醉。
采取局麻,意味着整个手术过程中。我的大脑的意识完全处于清醒的状态,保持好心态与手者默契配合。我完全理解大哥的一番良苦用心,他完全站在我的角度为我着想,唯恐气管插管造成长期的咳嗽和不适。
此时,我的心情十分迫切,能够通过手术使我的现状大大向前迈进一步,或许部分神经有所恢复,哪怕稍有一点的转机将会是一次命运的转折。为此,我要付出一切代价。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我再次躺在手术室的平车上,润,心爱的女儿,以及病友,拥簇在我的左右,手术车缓缓的推进了手术室,我接受生平第二次的生命洗礼。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也许是天意吧。只要付出努力,无论将来如何,也不会留下遗憾和悔恨。
大哥,来到我的身旁。用轻松的语气说:“不要紧张,放松点。我们说好的要默契配合,我们要以最佳的方案,加上你最佳的心情赢得手术成功。”
今天,我的头脑出奇的清晰,护士把我的体位摆成左侧卧,用无菌巾遮住了我的上半身,露出左胳膊。
润为了手术成功,邀请总院神经外科权威主任。
他此时赶来和蔼可亲的鼓励我有意分散我紧张的情绪。
一针接一针,局部麻醉的注射。
切开皮肤,虽然没有痛觉但仍感到火辣辣一片烧灼。
大哥开始了复杂细致的操作。
我用心在判断是否拆除折磨了我一年之久的捆扎在我脊柱上的两根坚固的卢式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昏昏然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等我清醒过来听到:“大哥说可以缝合,专家权威同意。”
也许是麻醉大劲已过,刀口处象撒了把盐,火辣辣的烧灼般的剧痛,我无法忍受这非人的疼痛,要求增加麻药。
大哥像哄着自己的小妹连说:“好了,好了,就剩下两针了。
这时胳膊上的液体鼓包了,护士找不到一条清楚的血管,也许由于失血血管不充盈了,扎了几针,都没成功。鲜红的血顺着胳膊手臂流在床上滴在地上,此时胳膊上的疼已是无足轻重。
一切完毕,整个全过程,基本上处于清醒状态。
我的内心由衷的感谢,感恩。在我最凄迷,最茫然,最沉沦的时刻,大哥一双强有力的手,用最真诚,最恰当的方式帮助我渡过难关。
我在平静祥和的氛围中依赖的看着润,我们的心紧密相连,他的呼唤是是我生命中最有力的支撑,是迷航中的航标,我终于渡过了第二次难关看着身上的管子:引流管,导尿管,输液管就如蛇盘附在我的身上。引留管里吸出的鲜血,我的手里紧紧的握着取出的很长的两根耳型卢式棒,感慨万千。
昨日还捆绑在我的脊柱上嵌在肉体内,今天竟拿在手中,除去异物的身心会舒服些。想到这两根内固定的卢式棒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折磨我、刺激我、伤害我,可我深深的感受到似乎也能体会苦难的耶稣被钉在沉重的十字架上,忍受着肉体与精神超负荷双重压迫。
这就是我的遭遇和磨难,我的灵魂经受最严酷的考验,这一切的苦难在烈火中焚烧成灰,又在凛冽的寒风中飘远,让我的生命在坎坷曲折中步履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