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地从漫天的铅云之间飞舞而下,天地之间一片苍茫。一队大内侍卫打扮的彪悍骑士跟在一辆豪华的驷马车后边,顶风冒雪,艰难前行。
‘燕山北风紧,雪花大如席。遍野吹芦花,苍茫有玄机。谁家失巢燕,雪中觅春泥?可知秋风后,无花只有寒?本是双飞燕,对舞在江南。鸣鸣复啾啾,旖旎绕梁间。小巢温又暖,比翼共春山。而今微躯被薄羽,嫩爪印冰川,可叹天地间,孤燕有谁怜?……只影单飞无人傍,偕老芦花身后寒。何时春风吹绿野,啼声带血化杜鹃,绕行花间,忆起江南……’
大雪纷飞中,马队正在前行,突听漫天雪花之中传来一阵苍凉的歌声,听声音似是一男一女,声音苍老却又极为遒劲,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一听便知唱歌之人必是内功好手。
正在车中半倚半靠着闭目养神的柳媚儿听到歌声,猛地坐直了身子,心中一阵发酸。于是便喝住马车,伸手推开车门,往外看去。只见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一对衣衫单薄的老夫妇顶着寒风雪幕踏歌而来。虽然此时朔风正紧,这二位老人身上衣衫又是极为单薄,但二人昂首挺胸,相携而行,似是对这彻骨的寒意毫无所觉一般。柳媚儿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微微一惊。
不多时二人走到车前停下脚步,歌声也随之停下。柳媚儿仔细看时,只见这两位老人俱是满头白发,但面色红润,肤色细腻,整张脸上不见一丝皱纹,却是真正的鹤发童颜。
只听其中那位老叟高声说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葬落花,柳絮多情依依,却是难以羁绊世间奇男子,茫茫尘世,多有怨女痴男,若是悟彻,何不回头?”
柳媚儿跳下车来,身上衣衫猎猎作响,看着二老说道:“前辈何人?似是意有所指。”
那两位老人相视一笑,意态温馨,那老妪说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柳媚儿大惊:“前辈便是当年叱诧江湖的名侠燕双飞伉俪二人不成?”
老叟笑道:“愚夫妇隐世已久,难得还有人记得我们的名字。不错,我们正是燕双飞。”
柳媚儿眼露寒光,昂头说道:“二位可是钦犯,如今公然拦住本官车马,意欲何为?不怕本官动手缉拿吗?”
那老妪笑嘻嘻地说道:“你这小姑娘当真是不通人情,也难怪吴奇那小子这般对你。我们夫妇二人在这大冷天顶风冒雪地前来见你,却是一番好意,并不是来找你打架来了。小姑娘又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柳媚儿冷冷说道:“你们是朝廷钦犯,我是朝廷命官,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柳媚儿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管!看在你们与吴奇有些师徒名分,今日本官不想难为你们,若是无事,就请让路,本官还有公务在身,没时间和你们纠缠!”
说话间柳媚儿身后的一干护卫已经翻身下马,渐渐围了上来。
那老妪似是脾性甚为刚烈,并不理睬周围之人,只是微微向四周睥睨一眼,慈和的脸上笑容已经隐去,冷冷地对柳媚儿说道:“小姑娘不知好歹。老身夫妇二人早年间纵横江湖之时,你还在娘胎里呢!这般没大没小!若是那朱家子孙果真有本事,我夫妇二人早已不在人世了,还轮得到你们这些小辈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老身知道你这小姑娘武功不错,但要想在我二人面前逞强,未免还嫌嫩了一些!”
柳媚儿也冷冷笑道:“两位前辈名震江湖,智计无双,武功卓绝,二人联手,可称天下无敌。但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两位前辈年纪老大,如今的江湖,已经不是你们的天下了。若是总是依仗着自己以前的一点声望倚老卖老,只怕最后会落个自取其辱,晚节不保,一生的美名毁于一旦。所以二位前辈若是无甚大事,还是趁着本官未曾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离去吧!说实话见了钦犯而不缉拿,本官已经是担了很大的干系。”
老叟一直在一旁笑呵呵地不言不语,这时一把拉住将要发作的老伴,笑吟吟地说道:“这小姑娘言之有理,我们本已是老朽之人,行将就木,本不该再来管这些世俗之事。但方才你也说过,我们与那吴奇也算有一些师徒名分,他的事我们却是坐视不得。”
柳媚儿抢白道:“我看你们是对你们的藏龙会恋恋不舍吧!”
老叟并不生气,依然笑嘻嘻地点头道:“这话倒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不知柳大人想过没有,你为了一己之私而诬陷吴奇造反,且不说此举会对吴奇和他属下的青红帮极为不利,若是一旦朝廷因此而对青红帮动武,势必是生灵涂炭,黎民受苦。况且若是吴奇知道此中真相之后,只会对你的为人更加失望。所以老夫以为,不论在公在私,为天下黎民还是为你自己的终身之事,你都应该悬崖勒马,就此止步。老夫言尽于此,还请柳大人三思而后行!”
柳媚儿听了对方这番恳切的话语,不由得心烦意乱,心中更加恼怒,抗声说道:“本官看你们一把年纪,又是武林前辈,这才一再忍让,还望你们莫要得寸进尺!本官的一举一动,都是奉了皇上之命,你说我诬陷吴奇,可有证据?本官再说一遍,你们速速离去,休要自讨没趣!”
老妪在一旁心中大怒,再也忍耐不住,一拉丈夫说道:“老头子休要再说了!这小妮子油盐不进,刚愎自用,真是难怪吴奇那小伙子不肯要她!咱们还是走吧!等她真正碰了钉子,才会知道老人家的话有时也是要听一听的!不如咱们这就去找吴奇,提醒他小心提防这蛇蝎心肠的小妮子!”
说着拉着老伴转身欲走。
柳媚儿听了此言,顿时被触动了心底那根最脆弱的心弦,不由得心痛欲裂,更添恼怒。又听二老要前去寻找吴奇揭破自己的计谋,顿起杀人灭口之心,胸中杀机砰然盈满。当即把手一挥,对环伺左右的一干手下喝道:“兄弟们!这二人乃是前朝叛逆之子,如今又要勾结青红帮一干反贼,罪不可赦。今日不论死活,绝对不可让他们逃走!快给我拿下!”
众护卫轰然答应,一扑而上。那老叟长啸一声,豪气干云,口中大喝一声:“老夫虽无问鼎天下之心,但对于你们这些朝廷鹰犬,却也没什么好感。老夫已是数十年未开杀戒,今日你们自己送上门来,可就不要怪老夫手辣了!”
说完将老伴推到一旁,双掌一错,全身一蓬炫目的金光一闪而没,霎时间双掌一青一红,杀入战团。只见他虽然看上去老态龙钟,但一旦展开身法,却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若往若还,进止难期。身形诡异而又迅疾,眨眼间便已在人群之中转了一圈,倏忽间又已经在老伴身边负手而立,面露笑容。
只见那十几名护卫跃动的身形似乎是在同一时间里一起僵住,片刻之后,一阵朔风起处,这些人突然如朽坏的木桩一般一起跌倒,在雪地上排成一个太极图的样子,一动不动。
柳媚儿一见又惊又怒,素手微动,背上的长剑自动出鞘,剑尖前指,化作一道长虹,带着一溜紫光直指老叟眉心。二老一见,悚然动容,脱口而出:“驭剑术!”蓦地身形晃动,柳媚儿长剑划过,只将两个残影斩成两截,而两位老人竟然神奇地消失在密密麻麻的雪幕之中。柳媚儿双眼之中紫光闪动,右手一抓,长剑倒飞而回,倏地握在手中,游目四顾。却见四野茫茫,哪里有一丝人影?仿佛这两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就在眼前凭空消失了一般。
柳媚儿看看躺在地上的一干手下,心中怒气难熄,禁不住仰天长啸。刚一仰头,却见那两位老人正凭空悬浮于自己头顶,眉梢眼角似是盈满了嘲弄之意。柳媚儿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将体内真气鼓荡而起,脚尖轻点,施展出‘凤舞九天破云九变’第五重‘随云’,居然踏着飞舞的雪花腾空而起。接着素手一挥,长剑以‘驭剑术’施展出‘随风剑法’杀招‘飞絮漫天’,化作一片密集的剑幕,直往二老罩去。跟着左手手指连弹,一连十二柄飞刀随在剑光之后发出,所用手法亦是‘驭剑之术’,运行轨迹诡异难测,配合着致密的剑光,将二老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尽数罩住,便似一张杀机密布的大网,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中央收缩而来。只听空中的二老齐声长啸,如龙凤和鸣,声震九天。雪幕中一团耀目的金光在一片氤氲紫气之中一爆而开,柳媚儿的长剑和飞刀纷纷倒飞而回。柳媚儿双手连招,将长剑和飞刀尽数收回。却见其中一柄飞刀薄薄的刀刃之上,已是微微沾了一丝血迹。连忙抬头看时,却见雪幕之中已经杳无人迹,只见极远的天空之中,两个黑色的人影迅速化作两个黑点,转瞬消失不见。
柳媚儿见追之不及,只好恨恨地飘然落地,反身跳上马车,向最近的城郭驶去,命令当地官府前来收拾残局,自己则继续赶路,直往荆州而去。
第四十五章(中)
荆州青红帮总舵之中,柳如风和佟子鱼等人各自安排好了自己眼前的要紧之事,俱是心中大定,日常见面之时,仍是客客气气,表面上维系着相对融洽的关系。而暗地里这几人却都是心怀鬼胎,彼此提防,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援兵的到来。
十几天之后,大雪稍霁。傍晚时分,总舵门前来了一辆孤零零的马车。门前守护的青红帮门徒对这辆马车早不陌生,一见马车在门前停住,立即便一边上前相迎,一边分出人手入内通报去了。
不一会大门开处,佟子鱼当先而出,身后是郭天霸、解庆、柳如风随后迎来。
佟子鱼走上前来,对着柳媚儿一揖到地,笑嘻嘻地说道:“这冰天雪地的天气,大嫂远涉江湖,必然辛苦已极。小弟俗务繁忙,未曾远迎,还请大嫂赎罪则个!”郭天霸等人也一一上前见礼。
柳媚儿脸上似笑非笑:“佟老二,你这般称呼,我柳媚儿可真是有些不敢当。想你家大哥尚且对我不理不睬,这‘大嫂’二字,又从何而来?再说我此行乃是干办皇差,这些私家称呼,还是免了吧!”
佟子鱼碰了一个软钉子,却是并不尴尬,仍然笑嘻嘻地说道:“大嫂这是什么话!不管您和大哥之间如何,单只看在我们那宝贝侄儿吴襄的情分上,我们叫您一声大嫂也绝不为过!咱们本是一家人,又何必总是说这些两家话呢!怎么这次大嫂没有将我那宝贝侄儿带来吗?小弟可真是有些想他了!”
柳媚儿脸上绽开了如花的笑容,但说话却仍是丝毫不留情面:“佟老二,你也不必总是在这里跟我套近乎,我这次前来,若是查不到你们谋反的证据便罢,若是查到了,那我也没办法,只好公事公办,先公而后私。”
说完故作不知吴奇消息,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们吴帮主这么大的架子吗?我不远千里奉旨而来,也不说出来迎接一下?!”
佟子鱼连忙说道:“大嫂误会了,我大哥早就回藏龙谷闭关去了,小弟虽然已经将近日之事传去,但不知为何,时至今日大哥仍未回来。大嫂少安毋躁,且请入内歇息车驾,也许过不了几天,大哥就会到了。”
柳媚儿的眼神越过佟子鱼向柳如风看去,意带询问。柳如风急忙走上前来,叉手说道:“姐姐,我家龙头大哥确是不在总舵已久,只恐今日所传的谣言也根本就和大哥无关,还请姐姐明察!”
柳媚儿微微点头,道:“那就好!姐姐也担心此事若是真的确实,你身为青红帮红旗五哥,只怕也难逃干系。若是此事当真是有别有居心之人暗中作祟,与你们无干的话,姐姐也就放心了!”
说话间佟子鱼再次上前相请,柳媚儿这才与众人相跟着入内,开始煞有介事地访查起来。而佟子鱼等人不知柳媚儿此举本意,虽然明知此次民谣之事与他们姐弟有关,但一来未曾得到吴奇指示,二来也不好明目张胆地与朝廷作对,所以也不好就此翻脸。只是每天将帮派事务交与郭天霸和解庆打理,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周旋于柳氏姐弟之间,谨慎应对,丝毫不敢大意。
然而众人都未料到的是,他们在这边相互算计,都是自以为得计,却没有想到已经落入一个更大的圈套之中。
就在柳媚儿在荆州伙同刘荣等人装模作样地搜集证据之时,各地青红帮分舵突然在一夜之间陷入了危机四伏的境地。在不到半月的时间里,已经有十余位分舵主被罗织以莫须有的罪名落入锦衣卫之手,其中更有四名极为精干忠心之人已经被杀。而那些原本就是被青红帮所扶持入仕的官员更是纷纷落马,除了少数隐藏极深者得以幸免之外,大多数都被撤去官职,或下狱、或流放、或者已被杀。转眼之间,原本便处于风口浪尖的青红帮瞬间跌入低谷,正如当下的天气一般,进入了万里冰封的寒冬。
原来当今皇上朱棣虽然便面上似乎对民谣之事漫不经意,但他乃是一位雄才大略心机深沉之人,心里早已对吴奇所属的青红帮的急剧扩张极为忌惮,当真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只是因为吴奇在他政权初建,天下未稳之时以真武之名创立帮派,无形之中帮助他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可以说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而青红帮之所以发展如此迅速,也可以说于自己无奈之下的默许有关。而且吴奇多次率领本帮门徒在沿海抗倭,对于忙于应付北方元蒙势力的大明王朝来说,也实在是一个莫大的支持。多次抗倭成功之后,吴奇抗倭英雄的称号和青红帮护境安民的美名在民间流传极广,几成不可撼动之势,朱棣也曾数次嘉奖。而朱棣作为九五之尊的天子,金口玉言,岂能轻易地出尔反尔?故此虽然朱棣越来越视吴奇和青红帮为心腹大患,终日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但一来吴奇和青红帮美名已著,在民间威望极高,二来如今青红帮已经成势,当此内忧外患之时,若是贸然出手,只怕反受其乱。故此朱棣虽早已久存消除此隐患之心,却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帏,轻率出手。
这次柳媚儿为了打断吴奇闭关的进程编造民谣,却是正好给了朱棣一个绝好的机会。当日他在朝堂之上和曹天成、吕安所演的一场戏,不过是要通过隐藏在朝中的青红帮暗线暂且稳定吴奇等人之心罢了,其实早在上朝之前,朱棣便已经和吕、曹二人商量妥当,明面上派柳媚儿远赴荆州查证,麻痹吴奇等人之心。暗地里却迅速发动遍布天下的锦衣卫势力配合当地官府将各地的青红帮势力牢牢控制。朱棣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马上皇帝,久经战阵,又历经宫廷之争,深通兵法韬晦之道,明白只要青红帮分散各地的势力不能迅速联合,便不会形成太强大的足以威胁自己政权的能量。那时自己再安排绝对优势的力量各个击破,必定稳操胜券。好在朱棣深知青红帮势力盘根错节,极难清除干净,所以并无将青红帮连根拔起之意,只是想借此消减吴奇势力而已,这才给了青红帮一个喘息的机会。等到佟子鱼等人发觉情势不对,想要有所行动之时,锦衣卫所属对各地分舵的合围之势已成,就连寻常的消息传递也已经极为困难,佟子鱼等人能力再大,却终究是鞭长莫及,无力回天了。
就在柳媚儿巡查荆州的这段时间里,郭天霸等人从各地传来的只言片纸的消息之中,已经明白了事态之严重。但因为吴奇未到,各地消息又传送不灵,只是空自着急,却是毫无办法可想。此时柳媚儿也已经从侧面嗅到了这种不安的气味,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如果能借助朱棣之手将吴奇身边的羽翼剪除,那自己以武力加上智谋再度降伏吴奇就会变得事半功倍;忧的是以朱棣的性格,只怕他会借机斩草除根,对吴奇本身不利。若是吴奇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这一腔深情和许多年来的辛苦等待岂不化为泡影?再说此时小月仙失踪之事也已经通过刘荣之口传到了柳氏姐弟耳中。以这二人的心智,早已猜出此事必然与佟子鱼等人有关,只是一时找不到证据而已。如今朱棣的这一番行动,实已将小月仙置于了极为危险的境地之中。若是朱棣将吴奇等人逼得紧了,他们势必会将小月仙抛出。那时朱棣骑虎难下,只怕便会拿自己和弟弟开刀,以平天下悠悠众口。真要到了那时,不但自己和弟弟的前程性命难以保全,更会让吴奇加倍的记恨自己。时至今日,柳媚儿已经深悔自己做事不计后果,太过冲动,以至于造成如今这无法收拾的局面。原来心中的那一丝得意彻底消失,终日坐立不安,彷徨无计。想想半路上燕双飞夫妇的那一番话,更是后悔不已。
柳媚儿看到弟弟那着急的样子,心里也不禁过意不去。有心将此事上报给吕安知道,但转念一想,不要说是小月仙这样一个青楼女子,就算是自己和弟弟,在这样的国家大事面前,也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是绝对不会为了几个人的生死存亡而改变大计的。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柳媚儿反倒有些释然,心想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听天由命吧!反正自己这一生过得也没多少趣味,若是能拉着吴奇和方倚云一起上路,倒也不亏,只是有些苦了爱子吴襄和弟弟柳如风了。
于是柳媚儿放开怀抱,把手头公事丢下,也不着急回京复命,反而终日在荆州各处游玩起来。柳如风和刘荣等人不解其意,又不敢过分逼问,只好空自着急。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耽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