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给他拍照的时候,他正在垒球场上准备,他左手拿着垒球,蓄势待发,随后我看到一道白色的弧线,然后他站定,看着远处。
和他很熟悉,住在同一宿舍,了解一个月,关于他的印象更多的体现在,他习惯早睡早起——俨然不像一个大学生该有的生活。同时热爱运动,晨跑,在宿舍进行俯卧撑练习,又或者打一套早在军训期间便惊艳全排的拳。这些不同之处都无疑让人觉得,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有作家说过:“人若不选择在集体中花好月圆,便显得形迹可疑。”当然在大学里,仅仅体现在,他不被大多数人理解,于是揶揄或者嘲弄也纷至沓来。但他的回应通常只是笑笑,单纯坚持某些爱好的人总能原谅自己在别人眼中的荒唐,——毕竟坚持,作为自己忠贞不二的守信就够了,不需要旁人的掌声。
我问他对比赛有什么期望,他想了一会儿,好像这样,能掩饰我作为熟人对他访问的尴尬,他说没有过高期望,尽力就好,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加油。
想起之前,他向我们说起从前的运动经历,获奖很多,让我们无比艳羡。当然不免要提起其中的艰辛,——每天累计举五百次哑铃,晚上去操场一圈圈地跑步。他说的时候带着时过境迁的坦然,但我理解,其中的心酸。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会对一些事情痴迷,带着奋不顾身的热度,觉得哭不寂寞,累不寂寞,输赢都不寂寞。
“输过很多次,也不觉得难过,因为人总要知道,一旦选择某件事,那么它在心里便有了无可厚非的低位,日后的成败也变得坦然。”他补充道。
比赛开始,他排在中间的顺序,我和他站在一旁看其他人比赛,垒球每抛出去,他都仔细地看,我不免要问,对于别人的成绩怎么看。他说:“有的很厉害,有的很差。”我说:“那你觉得自己成绩会处于哪个位置?”他又笑笑,憨厚又无奈,似乎我的问题对他来说很难回答。
“我处于不好不坏的位置吧”他说,然后又开始看下一个选手比赛。
轮到他的时候,我挤在前面,对他说别紧张,加油。他还是冲着我笑笑。
准备姿势,他一如既往地淡定,眉宇森然,然后迅速冲出去,又一道白色的弧线,我的视线跟随着那道白色,球落下,成绩中规中矩,他又看着我笑笑。
他走回我身边,吐吐舌头说:“估计进不了决赛吧。”我说没关系,已经很好了。
我问:“运动之于你算什么样的存在?”他依旧对我们之间正式的对话感到无奈。思考片刻,他说“我不怎么会形容,就像文字之于作家,风景之于摄影师。”
我理解了,点一下头。
“算理想吗?”我又问。
算吧,不过说起来我的这个理想并不一定符合理想的定义——需要达到某种高度,头顶光环和荣耀。我只是觉得,对于运动,已经习惯了,只是戒不了的习惯,但我是百分百地热爱。
他用了“百分百”这个词,然后他呼了一口长气,作为终于回答完问题的表示。
在他意料之中,没有进决赛,他看着进入决赛的人走向另一处,目光灼热,但丝毫没有嫉妒或者遗憾的意味。也许他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幸运,有生之年找到一个可以用来付出和坚持的信仰。“信仰”,我觉得是信仰吧,他似乎对这个过于文艺的词有点羞涩,对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离开赛场,依旧是兴奋又开心的状态,他说要去吃饭,要好好犒劳自己。
我说“吃这么早饭干嘛。”
“当然要训练啊,要趁早。”然后我们互道再见,他加快脚步走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只是普通人的背影,但在这一刻,却给我不小的冲击力。——这个世界总有一部分,是不需要活在别人的目光里的,他们活在自己给自己的恩典里,活在自己的信仰中,我想他属于那部分人。
他总是习惯对人笑,这已经是他的标签,——对生活笑,对外界的针锋相对笑,对自己的不遗余力笑。
他让我想起某本书上看到的话:“人生是一次旅程,同样时间的旅程里,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看到的世界却不一样。”这是一句让人喜欢的话,像是一面棱镜,折射出了光线中的七彩颜色。我想他,正像是这棱镜中分解出的彩虹,它们合起来是闪耀的光,而透出的每一个颜色里,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