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特亲眼看到了一位为反法西斯战争而献身的国际主义战士,而这位战士是一名中国共产党人,瓦特的思想受到震惊。过去他对中国共产党人了解太少,他要好好看看他们的面容。
瓦特不住地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泪水,看着王国蕃的面容,小领地上营救的场面,餐桌上交谈的情景,一一呈现在瓦特的眼前。他是那么憨厚、仁慈;他是那么年轻,才23岁,但处事又是那么沉着、镇定,遇险不惊;他在艰苦环境里是那么乐观,充满朝气,有一股英武气概和不屈不挠的精神。约翰虽然听不懂他的言语,但能够从他那有力的手势和发音中,断定他的语言铿锵有力,富有激情。他是那么深明大义,对待朋友是那么友好!为了保护他人的安全,他不惜献出生命!这是一种多么崇高的品德,多么博大的胸襟呵!
七
只两天时间,瓦特脸色憔悴了许多。
潘成焕一边悲痛地料理王国蕃的后事,一边焦急地盼望上级转送瓦特的通知。
10月22日,转送瓦特的通知终于发来了。宿怀县委转来新四军第四师司令部的通知,让宿南游击队当晚将瓦特送过津浦铁路,新四军四师将派部队接应,将瓦特送到淮北抗日根据地去。
接到通知,潘成焕立即来到瓦特的住处,把这个消息告诉瓦特。
潘成焕做着手势,示意要送他去淮北抗日根据地,新四军四师的司令部驻在那里,再由四师送他返回美军航空队,这样更安全些。
经过两天来的接触、观察、交谈,瓦特对游击队的生活习惯已有了一些了解,同潘成焕因为接触多一些,对他的谈吐和举动,瓦特更能理解,话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大意是可以弄清的。
瓦特明白今晚就要告别这个地方,立即动了感情,泪水簌簌往下滴,紧紧拉着潘成焕的手不放,表示了难舍难分的情怀。
潘成焕也很感动,但他有一件事,必须在瓦特离开之前做好。他温和地用手拍拍瓦特的肩膀,请瓦特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游击队的通信员抱来一堆东西,有瓦特的手枪、飞行图和一些零星物品。而后,通信员又将这些物品一件一件地摆到瓦特面前。
潘成焕示意,请瓦特清点,看缺少了什么没有?
瓦特看了一会,当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十分激动。他没有想到游击队这么仔细、这么认真,全部物归原主了。他在这之前,连想也没有想到。
潘成焕想起在瓦特坠落到这里的当天晚上,王国蕃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号,问明了瓦特的国籍。于是,他也采取这种方法,用食指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号,然后一一指着物品,问瓦特少了什么物品没有?
瓦特理解潘成焕的用意,连连摇着头说:
“一件也不缺少。”
瓦特说这话的时候,不禁想到王国蕃,是他把自己的手枪收藏起来的,他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同事仍然将这些物品交还给了原主。这是一支多么文明的部队呵!
从友谊考虑,瓦特挑了两件物品,其中有一个电须刀,双手交给潘成焕。
潘成焕摇着头说:
“不行,不行!这是纪律!新四军、游击队有铁的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对俘虏也不允许搜腰包,对盟军更应该如此!”
瓦特想到,坠落到这里的当天晚上吃饭的情景,游击队对打火机很感兴趣,随即掏出来,送给潘成焕,说:
“留作纪念,留作纪念!”
潘成焕指着自己的心房说:
“心意已记在心上!”
瓦特的心完全被折服了,他无限地钦佩起这支游击队来。
瓦特也指着自己的心房说:
“我要将这友谊永远记在心上!”
是的,不要看他们是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可是他们非常懂得团结的力量,相互友爱,相互支持,相互帮助。在这个国度里,只要有一个人有危难,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人,在这个土地上遇了危险,就会有许许多多素不相识的人,语言不通的人,热情地伸出手来,不遗余力地帮助你。
这是一个多么神圣而美好的国度呵!
瓦特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只好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物品。
为了沿途的安全,白天潘成焕已派了两名侦察员探明了路途。由这两名侦察员在前,又派了四名游击队员在后保护瓦特。他们都已来到了。潘成焕一再催促瓦特上路,瓦特还是不愿动步。潘成焕无奈,只得让游击队员拉瓦特上路。
瓦特急了,猛地挣脱开,跑到潘成焕面前,情不自禁地用力握着他的手,摇了又摇。
感情啊,有时需要用力量来表达。
潘成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拉着瓦特的手,使劲地摇起来。
月儿已经东升,淮北大平原上一片宁静。在洁净、晴朗的夜空里,瓦特一点也不急于赶路,他不时停住脚步,回眸这片英雄的土地、英雄的人民。
八
天空有月亮,也有散碎的小星星,月亮常被乌云吞没。
这样的月夜,对于宿南游击队完成护送任务是再有利不过了。加上他们熟悉路线和沿途情况,顺利地通过了津浦铁路,于午夜到达淮北。新四军第四师的一个骑兵排,早已在这里等候他们。游击队向四师司令部的一名科长介绍了营救的经过和瓦特的情况后,由骑兵排将瓦特接到新四军四师司令部。
瓦特来到了一个生气勃勃的地方。
新四军第四师由皖东北西征返回皖北后,不长时间,就开辟了豫皖苏边的广大地区,收复淮北4万平方公里失地,成立了抗日民主政府淮北第二行政公署,广大青壮年踊跃参加了新四军,许多热血青年集聚在这里,他们有理想,有抱负,天真,活泼。对待盟军朋友,他们更加热情。瓦特在这里找到了新的伙伴。
青年们十分喜欢同瓦特谈话。通过谈话,使青年们了解国际上反法西斯战争的许多消息。用英语会话,又能提高英语水平。瓦特了解这个情况后,也减恳帮助,说得好的,瓦特就点着头答话:说得不准确的,瓦特笑着摇头帮助纠正。会话中,交流了思想,增加了友谊。
为了不使瓦特生活寂寞,青年们一有空就邀请瓦特打篮球、做游戏。篮球场上,瓦特成了一个突出的人物,他的球艺显然并不高超,但拼抢积极,因而成为了双方争取的优选对象,这使瓦特感到非常荣幸。
在做游戏时,有一种名叫“丢手绢”的游戏,方法是参加游戏的人围成一个圈子,面朝圈子内,由一人拿一条手绢在圈子外跑动,要把手绢悄悄丢在一个人的背后,从丢下起,如果跑了一圈,这个人还没有发现身后的手绢,就要受“罚”,通常是“罚”唱歌。大家都想听瓦特唱美国歌曲,总是爱朝瓦特背后丢,而且用一些巧妙办法,使瓦特不注意,十分奏效。瓦特明白人们的心意后,也乐于受“罚”。
生活过得愉快,时间就不觉得长。瓦特在淮北抗日根据地一晃就过去了10天。在此期间,新四军第四师已同援华抗战的美军航空队取得联系,他们要求帮助将瓦特送回美军航空队去。
在瓦特离开淮北抗日根据地前,新四军第四师新任师长张爱萍、政委邓子恢接见了瓦特。
张爱萍,是新四军的一名著名将领。他1925年参加学生运动和农民运动,1926年加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28年加人中国共产党,先后在四川、上海从事党的秘密工作,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任红十四军大队长,共青团苏区中央局秘书长,红三军团师政治部主任,军委骑兵团政委等职,参加了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和长征。抗日战争爆发,来皖北参加抗日工作,先任中共豫皖苏省委书记,后任新四军第六支队第四总队总队长兼政委,苏皖纵队政委,新四军第三师第九旅旅长,第三师副师长兼苏北军区副司令员。不久前,调任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兼淮北军区司令员。
邓子恢,也是新四军的一名著名将领。他1925年参加中国的大革命,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任闽西苏维埃政府主席,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二军政委。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主力长征后,任闽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领导了闽西三年游击战争。抗日战争爆发,参与领导了新四军的组建、整编、展开和扩大工作,与张云逸、罗炳辉一起,开创了津浦路东抗日根据地,并当选为津浦路东人民抗日联防办事处主任和参议会议长,这是华中地区第一个由中共领导的抗日民主政权。后任新四军第四师政委,并兼任中共淮北区党委书记。
瓦特受到张爱萍、邓子恢的接见,感到莫大的欣慰。
张爱萍个儿高大,方脸盘,两只深邃的眼睛光彩有神。他体态稳健,红光满面,态度和蔼地问道:
“在这里过得怎么样,生活习惯不习惯?”
瓦特用刚刚学会的还不太流利的中国话说:
“彳艮好!很好!”
张师长又问瓦特:有什么要求?
瓦特含着热泪说.:他非常感谢抗日游击队对他的救护,没有游击队的营救,他早死在日军的屠刀下了。为了救护他,游击队作出了牺牲。他说:“我要永远记住他们,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师长说:“也要感谢盟军,感谢你们,盟军派飞机来支援中国的抗战,我们也忘不了你们!”
张爱萍、邓子恢还同瓦特一起合影留念。
会见后,由新四军四师司令部护送,尔后瓦特安全回到美军航空队。
抗日战争胜利后,瓦特回到美国,特意给张爱萍师长写来一封信,再次感谢新四军对他的营救,并让张师长转告宿南游击队及王国蕃的夫人,饱含深隋地致意致谢,表示永远不会忘记用鲜血和生命救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