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他唯一庆幸的是,每次月圆之夜的痛苦一旦熬了过来,他的身体就越发比从前强壮,小时候的病病弱弱的那个他,不复存在,十六岁,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强壮的青年。
只是,越到长大,那月圆之夜的痛苦就越发加深加痛,一年比一年让他无法承受,那种疼痛让他疯狂,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失去理智,每次他都以为自己会就那么疼痛到死去,却每次都能在第二天醒来,一切如初。
可在十九岁那年,他在自己开凿的一个小密室里痛的发了疯一般,那样的月夜里,他如同地底而出的魔鬼,他提刀,在从没学过武的情况下,他挥刀如流,体内如同火山爆发的疼痛爆裂之感让他再也忍受不了。
也在那一夜,整座皇宫陷入一片火海与哀嚎中,幸存下来的人或疯或残,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看见一处高大的黑影,仿是从地底来的魔鬼,在硕大的月盘下,提着血刀,见人就砍……
也是在那一夜,这个国家的国君头颅落地,而那位‘魔鬼’手里的那把刀,滴着他父亲的鲜血……
他成为了所有人心中应该被诛杀的魔鬼,可在那一日后,他性情突然大变,他不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他将皇宫内剩余的人全部杀光,从此以后,这个国家,他为王!
他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父亲,在父亲的坟头,他许下了一个承诺……我欠你的,来生才能还,但我会给你一个更强大的赤云国!
从此以后的那六年里,天地肃杀,人间引来了一位没有血性,弑父登位的魔君,却在狼烟烽火的叫嚣声中,他容华谢后,君临天下,命国,赤云帝国。
“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他低哑的嗓音让人心疼,大手宠溺的揉着芊芊的头发。
他的故事讲完了,这是他第一次将这些话说于别人听,他知道自己在冒险,他不知道芊芊知道一切之后会有个什么样的反应,还会不会理他,会不会和别人一样,真的也觉得他是魔,是怪物。
寒冰床不再寒冷,芊芊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这样的故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心深深的跟着他的痛而痛。
他将她搂紧怀里,下颚摩挲在她的头顶:“不过现在好了,因为有你。”
因为有你……
风云流动,夜幕星空,圆月藏隐,漫天星辰在苍穹中飞速流动,两颗耀眼的宿命星辰在彼此交错中,暗示着命运的变动。
直到这一刻,命运才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夜空中,步入一道诡异的轮回之轨……
阳光透过层叠的窗纱,洒落在身上,很温暖。
芊芊舒服地翻了个身想调整一下睡姿,可刺目的光线让她眉头微蹙,灵台一下清醒,天亮了,脑海里浮现起那个恍如炼狱的画面。
突地,她双眼睁开,落入眼眸的却是一张轮廓澄明,眉目俊逸的俊颜,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流泻不出的迷茫与眷顾。
芊芊一下坐起身来,这个动作有点猝不及防,差点撞上那人的面,好在那人不动声色的向后移了一寸。
芊芊之所有此一举,完全是对眼前这张脸的惊愕,想坐想身来看个究竟,她揉揉眼睛,再揉揉。
“你……”芊芊千回百转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眼前这张俊朗无畴脸,神清气爽,气定神闲,完全不像昨晚见到那个落魄憔悴,如魔啜泣的人,也不像以往傲然孤冷,负手挺立于天下的一代帝君。
眼前这人一袭锦绣华衣,宫锦鸾编纹,缀玉长缨从他束发玉冠垂下,那双清寂的眼神也由刚才的迷茫变得柔和还杂带着缕缕缠绵,薄唇微抿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到底是哪里不同,芊芊自己也理不清个头绪,只觉的比以往更好看了些。纠结半天还是要问下本人:“你是魔君?”出口之后也呆了一下:“不。是帝君?”
自己也觉着今日里舌头也不好使了。心里隐隐觉着也许晚昨是一场梦,又或者现在眼前的再是一场梦,反正这不是她意识里认识的魔君。
华少宸兴味盎然的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心里有暧流漫溢,他整个晚上都没睡过,从昨晚她睡着后,一直到现在,晨曦初露,他的目光都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对于他这样一个人来说,每年的月圆之夜都是恐惧的,因为每个那样浑身剧烈的夜晚,他都怀疑自己会死去,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令人窒息,在那样令人昏迷的疼痛中,他常常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醒过来,也不知道明天是否能属于他,每次痛苦后,次日的他又会是怎样,次日,这个世界上,是否还会有他……
曾今,他恐惧,他害怕,恐惧每一个月圆之夜,但昨夜,却无疑是他这二十五年来,最幸福的一个月夜,他甚至幸福到忘记了身体里的疼痛,幸福到连睡觉都不敢,因为他害怕,害怕他睡着后,无法再醒过来,也害怕醒过来,她却不在了,那种不安,让他只好紧紧的将她映在眼里,拥在怀里。
一直以来自己都知道这个女人对于他是不同的,只到昨晚她陪着自己经历那种拆骨噬魂的时候,才了然,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如此浓烈,至于浓烈到哪个程度自己也不能确定。因为再过去的二十几年里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那种痛苦的,她的出现带给自己很大的安心。
他伸手握住芊芊的柔荑,看着她拼命的揉着自己的眼睛,清冽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宠溺:“再揉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