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怡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却不再接她的话茬,把目光紧紧锁在了刘妈妈身上。
她虽然对大凌宫中不是很了解,但是身为管事,必然是在要人前做到公正的,如若不小心落了有心人的口舌,这一传十十传百,怕也是难料理,自己无需太过强调没有偷取宫服,只是将这时辰岔开来,在场的也都是明眼人,这刘妈妈若是聪明,定不会责罚自己的。
果然,那刘妈妈轻咳了一声,面色也带了些许的尴尬,许久才缓缓道“柳烟,许是你放到哪里没有注意,再去瞧瞧吧。”
柳烟也不是愚昧之人,听了此话也知刘妈妈的意思,虽心有不甘,也不再多言,回头冷冷的瞪着子怡。
看来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之事,怕是已被这柳烟盯上了,像柳烟这种沉不住气的小角色,她还是不削一顾的,只是如今自己也是这般处境,既已撕破了脸....
子怡眸中透过一丝阴狠,转身对着刘妈妈道“刘妈妈,请恕子怡直言,子怡今日确实是贪睡了些,只不过自己取到宫服回屋之后,柳烟姑娘还在房中梳妆,并非是其所言先一步走开的,若是刘妈妈不信,大可去询问一下知情的宫女,况且,刚刚从绣房中也未曾见到有别的宫的婢女来过,柳姑娘这宫服,怕是还在绣房中,不如允子怡前去取来。”
这话颇有含义,第一则是说柳烟不削于刘妈妈这种角色,本是有时间领宫服却在屋中梳妆打扮故意来迟,第二则是说这柳烟信口雌黄,若是去了绣房中取了衣物,那就是坐实了柳烟栽赃嫁祸。
下坐的宫女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眼神时不时的瞥向这边,有惊异、有怀疑、也有的人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果然,这刘妈妈面色突然难看起来,一脸老脸都快拧到了一起,心中虽然知晓子怡此话是故意激怒于她,却从这话中找不出半点瑕疵,心中叹了一声,看来这丫头是不准备蒙冤了。
前方的柳烟面色有些发白,她本是没想到那么多的,自己回了房中的确是没见到宫服,不由得气愤之极,安贵人的确是她姐姐没错,只不过在宫中也是过了气了,临走之前特地嘱咐自己不要惹是生非,不过以自己现在这个处境,姐姐这个身份倒是可以压一压的,她心想的是给这不识趣的子怡一个教训,刘妈妈即使知晓自己所言非实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也不会多问,却没想到她胆子居然这么大,居然要寻姐姐房中的宫女对时辰,还要去取宫服,这若是真被她取了,自己的罪名不就是坐定了不行!若是再这空挡出了些什么事,怕是姐姐的计划就....
柳烟突然道,“刘妈妈,柳烟刚刚才想起,今日见姐姐太过匆忙,心里想着此事,却忘了有没有真正的告诉过姐姐,刚刚也是一时慌忙,怕刘妈妈生气,才会错怪了子怡姐姐。”说罢,缓缓走到子怡面前,面色也柔和谦卑起来,恭敬的低着头“还望子怡姐姐原谅妹妹年纪小鲁莽无知。”
这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听得子怡耳根子有些发麻,她原以为这柳烟会一口咬定是自己拿的,然后再摆出安贵人,只要这安贵人与柳烟串通一气了,论谁也不敢质疑贵人,但自己早已想好了万全之策,谁知这柳烟突然变脸,如此这般,自己再不原谅,怕是有些不通情理了,看来这柳烟虽鲁莽,却也是有点心机的。
子怡淡淡一笑,“哪里,我怎会生妹妹的气呢,妹妹还是去换衣裳罢。”
柳烟抬了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毒,面上却是笑意盎然,转头望向刘妈妈,“还望刘妈妈饶恕奴婢。”
刘妈妈的面色缓了许多,淡淡的“去吧。”
那柳烟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言了,转头出了礼室。
子怡也冲着柳儿淡淡一笑,缓缓坐了下去,那柳儿笑的毫无恶意,嘴角透出两个酒窝,也跟着坐了下了。
刘妈妈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堂中人,面色很快就恢复平稳,似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正色道“今日要习的是礼仪,你们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本书籍,走姿应轻盈快捷,迈小步、轻落地,下颌向内,面带微笑,头部平而直,将你们手中的书籍放到头部,在我面前行走一番,书本不可落地。”
刘妈妈说罢,各个宫女也都不敢怠慢,将书籍放到头部,大凌宫女的发饰是结云梳,倒是不影响这书籍的平稳,只是要说顶着一本书籍行走,头部还要微底,倒是颇有些难度,没过半响,地上已经满是落下的书籍。
子怡却不慌,将书本稳稳的放在头上,在刘妈妈面前走了一圈,体态轻盈,肩平不摇,惊的各个宫女都是瞪大了眼,她笑了笑,本是不想这么锋芒毕露的,但就在刚刚,想来想去,自己也不应做一辈子的宫女,若是这刘妈妈肯抬举自己,送到妃子面前去侍奉,倒也是好的,只是蛊惑圣上,那是万万不行的,她已不是清白之身,若是稍有不慎,怕会牵扯出来自己的身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但若是到了那些妃子面前,若是出了头,前程改动也不见得。
前方的路一片阴暗,她不知该如何走,白家蒙冤而死,自己苟且偷生,现在能做的,只有一步一步向上爬,却不能爬的太高,见机行事。
一阵唏嘘之后,子怡温和一笑,回了自己的位置,将目光落在角落的那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也是缓缓起身,将书本放在头上,刚走了两步书籍就落了下来,她从容拾起,一连落了几次才算走完这一圈,她谦卑一笑,回了位置。
子怡皱了皱眉,这女子虽不张扬,却总是能让你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光瞧着她刚刚走的那一段,肩平气稳,那书籍分明是故意落下的。
满屋宫女都行走完毕,刘妈妈轻叹一声,“三日之内,所有人必须都能行走平稳,头上的书籍不得落下,三日之后我回来查验,若是还有不合格的,就直接逐出宫去,还是记住我那句话,这宫中不养闲人!”
下面的宫女面色都带着些忐忑,稳稳答道“是——”
刘妈妈轻哼一声,“都下去用膳吧。”
一行人缓缓出列,恭恭敬敬的向刘妈妈行了礼,才出了屋内。
子怡将目光从那个女子身上收回,轻缓了缓肩部,许是养尊处优时间长了,这么一老折腾身子倒有些不适应了,缓缓起身,刚想随着大群人离去,却听后面的刘妈妈淡淡道,“子怡,你留下。”
子怡转过身去,面色不惊的低下头,待身旁的人都出去之后,刘妈妈叹了口气,开口道“我知晓你天资聪慧,但这是宫中,能避开的事物尽量避开,莫要再惹是生非为好。”
子怡微微点了点头,这是明显的警示了,怕是这刘妈妈注意自己不止是一日了。
那刘妈妈轻声道“礼数若是全过了,我自会为你寻一个好主子。”
子怡抬头感激道“多谢刘妈妈抬举。”
那刘妈妈面色柔和了许多,挥了挥手,子怡也识趣,行了个礼退下了。
出了礼室,轻叹口气,匆匆去御膳房寻了些糕点,带回屋中,坐在椅凳上,抬手倒了杯茶,细细品味起来。
门“咯吱---”一声半开来,子怡停下手中的糕点,抬眼望着眼前的人儿。
柳烟只是瞪了她一眼,也不多言,几步走到了梳妆台,左瞧瞧,又看看,将自己的首饰翻了个遍,又用帕子擦拭了一同带进来的琵琶,这一套忙活完了之后,才回到榻上,也不理子怡,稳稳的躺在那里。
子怡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起了些疑惑,这柳烟鲁莽倒是真的,自己也想到了,她回来八成是要找自己兴师问罪,要不就是找点茬刺激一下自己,却没想到今日居然这么老实,难不成今日被自己刺激的性情都变了?
在桌前做了半响,盘中的糕点已所剩无几,酒足饭饱,那榻上的柳烟依旧是一副漠然的状态,似乎今日冤枉自己的人不是她一般。
这样的安静倒是让子怡有些不知所措了,收下那份好奇心,仔细想了想,一个人若是瞬间就改了往日的性情,那必定是要做一件大事,只是这大事...究竟是什么刚刚入宫才两日,难不成就打起皇上的主意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天色稍暗,子怡也是毫无睡意,愣愣的翻着手中的书籍,或许是在宫中这寂寞都已习以为常,她倒也不觉得无聊。
倒是那榻上的人儿....
子怡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大约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榻上的柳烟突然坐了起来,几步走到铜镜前开始描眉化眼,极其认真,随即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发丝瞬间脱落,她抬手将发丝屡了屡,束起一个流云结,折腾了半响,起身换上了一袭白衣,又抬手拿起了手中的琵琶,在铜镜前左瞧瞧又看看,发现没什么不妥之后,才出了屋内。
子怡笑了笑,柳烟刚刚那一套作风,就算是傻子也懂是什么意思了,只是她虽有几分姿色,这宫中注定容不下她这种清傲之人,许是这安贵人在宫中许久不得宠,就将自己的妹妹转着法的送了进来,只是这柳烟不知,就算得了宠,真的会安享富贵么。
如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再做皇帝的女人。
不知这今晚又要上演什么戏码了,看来明日又要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