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安贵人赶忙道“好啊好啊,肖姐姐肯为妹妹肚中孩儿演奏一曲,还真是他的福气呢。”
席中一阵松散,袭贵人也识趣不吭声了,玉贵人云淡风轻的抬手拾了快糕点送入口中,一旁的柳才人闷闷的将目光洒向席中,几个太监将一把名贵的古筝放入中央,恭敬的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梅妃不依不饶道“这古筝倒是上好的,瞧着有些眼熟,莫不是皇上送予的那把?”
肖妃笑道“正是皇上送的那把,今日才舍得取了出来,想着为妹妹调调心神罢了。”
安贵人赶忙道,“那就多谢肖姐姐美意了。”
子怡将偷偷抬眸,将目光扔在那肖妃的身上,却见她不慌不忙的走上前来,步履优雅,头上的几只流苏微微颤动,面色温婉的坐在中央的席凳上,一手轻触了下琴弦,那琴弦似有了生命般,一阵悦耳,肖妃抬头温和一笑,双手轻抚在那琴弦上,一只委婉的曲子就流了出来,这曲子分外清淡,带了些许的感伤,随即,她开口唱到
虚室有秦筝,
筝新月复清。
弦多弄委曲,
柱促语分明。
晓怨凝繁手,
春娇入曼声。
近来唯此乐,
传得美人情。
此音如天籁般,婉转悦耳,那曲词也带了些许的无奈与悲凉,似乎是唤醒了子怡最深处的记忆般,她的手微微颤动着,似强忍悲怨,直到一句作罢,她才缓过神儿来。
这首曲子她也曾唱过,只是不如眼前这位肖妃唱的如此之好,在厉都皇宫内,淑妃的歌喉也是数一数二的,正是因那一曲忆江南,她才深得元彻的宠幸,在那时,她不甘心,每日习着这些音律,直到自己也可唱的婉转可人,他却再也没来过她的宫中。
“好!莺歌果然是不负朕心,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随着一阵笑声与脚步声,子怡赶忙跟着众人蹲下身去。
“皇上万安。”
“免礼吧。”皇帝上前搀起肖妃,与她默契的对视了一番,上前又将安贵人扶起,“今日朕朝政繁忙,本是没心思来的,只是这音律太过悦耳,就逼着朕过来了。”
子怡偷偷抬眸望了一眼,这皇帝竟年轻的很,姓元子祈宇,他稳稳的站在席上方,一身朝袍还未褪去,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被金冠高高束起,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削薄轻抿的唇,剑眉下透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修长高大却又不粗狂的身材,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他面露笑意,神色却撇在了肖妃身上,那眸中的欣喜与爱意显而易见。
爱意,果然是,这肖妃能坐的如此淡定,想必也是宫中传闻的长宠不衰了。
子怡将袭贵人搀回坐上,那袭贵人显然是面露喜意,带着些期盼的望着前方的皇帝。
子怡轻叹一声,皇帝啊皇帝,你可看见了这群女子为你而打的头破血流么。
祈宇寻了个位置坐下,转头望向身旁的安贵人“身子可好?有没有什么不适?”
那安贵人一脸的喜气“承蒙皇上恩宠,臣妾这身子好着呢,不过这也是坐的久了有些乏了,不如臣妾先行退下...”说罢,偷瞄着身旁的皇帝,带了些许的期盼。
祈宇笑了笑,“罢了罢了,今日就到这吧,朕扶你回去歇息。”说罢,丝毫没了皇上的架子,起身扶起了一旁的安贵人,那安贵人面色藏不住的笑意,起身道“各位姐姐,真是抱歉了,妹妹身子有些乏了,姐姐们轻自便吧。”说罢,随着一旁的皇帝入了内室。
席中顿时一片哗然,梅妃的面色极其的不好,恨恨的咬了一口牙,也不与身旁的贵人寒暄,气的直接出了安华宫,肖妃倒是坦然,吩咐了宫人将古筝收好,一一拜别,也离了席位,玉贵人与身旁的几位贵人寒暄了几句,也都罢了,一起出了宫门,倒是角落的柳才人,神色黯淡的抬手抿了口茶,低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子怡轻叹了口气,这安贵人今日这一出,是想告知各位,如今她是风头正茂,要各位贵人站好位置罢了,这宫中,有喜虽是好事,却也是极为危险的,瞬间就会倾注了许多人的目光与心思,曾经她在厉都的皇宫中,自己有喜了都未曾张扬过,只是安心养胎罢了,这安贵人如此张扬,想必也是失宠多年,急于摆正自己的位置罢了。
子怡收回思绪,望了一眼身旁的袭贵人,却见她紧咬着唇,狠狠的盯着那室内,也难怪,她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本是想见皇上一面的,谁知连话都没说上,就被那安贵人给独占了,心中的不甘显而易见了。
子怡轻声提醒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该回房了。”
袭贵人不甘心的将目光收了回来,“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也不用子怡的搀扶,一路气冲冲的回了翠华宫。
刚进了屋内,袭贵人上前一把将桌上的茶碗扣到地面上,那茶盅在地面上洒了个花儿,摔了个粉碎。
袭贵人回头对着子怡嚷道“你看看她今日得意的!不过就是有了喜!谁知能不能顺产下来!本宫恨不得...”还未说完,就止了口,上前坐在美人榻上,大口喘着粗气。
看来是被气得不轻,子怡心中不是适宜的泛起一丝嘲笑,也知她现在是真的发了火,不去碰钉子,稳稳的立在一角。
那袭贵人缓了口气,将目光落在子怡身上“你不是说能让本宫重获恩宠吗!如今这是怎样!这接连几日过去了,一点风声都没有!我如今还被那些贵人瞧不起,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子怡皱了皱眉,硬着头皮道“娘娘不要着急,这安贵人的风头确实是出大了,恐怕有人比娘娘还急,娘娘只需冷眼瞧着就可了。”
袭贵人缓了缓面色,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语气也平淡下来,“去,给我倒杯茶。”
子怡应了一声,转身向外,将外室的茶壶取进屋来,稳稳的倒了一杯茶送到袭贵人的面前。
袭贵人不甘的接过茶盅,试探道“依你所言,我如今该如何做?”
子怡开口道“娘娘,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想必皇上也是心中有数的,所以才会连禁卫军都派了进来,若是这个时候娘娘做出点什么,怕是不好了,只不过,既然皇上那么保护这安贵人,我们也做个顺水人情,送些贺礼过去,指不定被皇上瞧见了,也会知晓娘娘一片善心啊。”
袭贵人撇了撇眼,道,“本宫现在恨不得给她送去一份红花,想着她那个狐媚样子本宫就心烦。”
子怡淡笑不语,这袭贵人精明谨慎倒是真的,只不过到了现在居然慌了起来,看来对皇上那是真的爱慕了。
袭贵人气了一会儿,正色道“我屋中还有些家当,你去瞧瞧,有什么能送的出去的,就送了她罢。”
子怡轻声道“娘娘,说句不好听的,那安贵人房中现在可不缺这些首饰,若是送了去,定是瞧都不瞧就扔在一边了,更别提让皇上知晓了,但这若是送心意就不同了...”
袭贵人冷声冷气“心意?”
子怡继续道“娘娘何不为这小皇子绣个肚兜呢,这一针一线,都是心意啊。”
袭贵人为难道“本宫哪会那些啊,要说弹琴奏曲的本宫倒是擅长,这不是为难本宫呢么?”
子怡赔笑“娘娘不必担心,奴婢会绣啊,以前在家中,奴婢闲来无事就会鼓捣这些玩意,要说绣活,奴婢可以拿出几手的。”
袭贵人转眼为笑“那你赶紧去准备吧,绣好了直接送去就行了,伺候什么的,让韶华过来罢。”
子怡恭敬行了一礼,出了屋外,取了几块上好的布料与针线,寻了韶华寒暄了几句,就转身回了东房。
回了屋,将灯火照明,一针一线的绣起来。
这如今,袭贵人是明显的坐不住,自己虽然担心,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尽量做些事情,分了袭贵人的心,再之后,再慢慢考虑。
东屋的宫女逐渐多了起来,子怡耐不住这种繁杂,起身去了大堂,重新点了烛火,熬了一夜,终于绣了出来。
将目光从针线上收了回来,抬眼望了望外面,已经是天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吩咐了两个宫女将这肚兜送进安华宫,耐不住乏意,托了韶华几句,就转身回屋歇着去了。
一连三日过去了,宫中没有任何动静,这份平静在这宫内颇显诡异,如今也都是人人自危,袭贵人这些日子连房门都没出,日盼夜盼的期待着皇上的到来。
果不其然,当子怡正准备伺候着袭贵人就寝时,翠华宫传来一阵尖利,“皇上驾到————”
这一声,如同一个将要临死的人见到救星了一般,震的袭贵人竟直直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子怡提醒着“娘娘,皇上来了。”
袭贵人赶忙转头拉住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真的!是真的来了!快快快,快给我梳妆!”
子怡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给袭贵人梳了个绾结,又伺候着她更了衣,这才匆匆的出了屋外,迎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