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心中怅然。
从前小姐最喜与府里的小姐们一起游园赏花,行诗作对了……那时候的小姐就像是园中最耀眼夺目的那株牡丹,其他几位小姐在她的光环下,无不花容失色。
自从小姐受辱回府后,别说是赏花了,就连后园也极少去,每次去夫人房里,也是从廊道匆匆而行。
小姐心里终究还是自卑的。
自己刚才定是又触及了小姐的痛处了?
贞儿心中不忍,也不再去看,低下头去,自顾做自己的事了。
许久,唐瑄抬起头,道:“贞儿,你去库房帮我领两个精致些的锦盒回来吧。”
两个锦盒?难道小姐要将自己绣的百鸟朝凤也一并送给老夫人吗?
可自己的绣工远不及小姐,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不是小姐绣的,这不是存心惹老夫人不高兴吗?
贞儿带着满心狐疑出了门。
国公府上下近日都在忙给老夫人准备寿礼之事,所以库房新买回来的锦盒全都带了寿字。
这样,虽千篇一律,看不出什么新意来,却拿回来便能用,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唐瑄小心翼翼的将八骏图叠放整齐放入了锦盒,收进了柜子里,又将贞儿绣的百鸟朝凤也叠好放在了另一只锦盒里,然后将锦盒放在了十分惹眼的梳妆台上。
“小姐难道要将奴婢绣的这幅百鸟朝凤送给老夫人作寿礼?”贞儿不解的问道。
唐瑄手一顿,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贞儿一听,心里突突的,两眼睁得铜铃一般大:“老夫人若是看出不是出自小姐之手,可如何是好啊?”
唐瑄目光一转,故意拔高了声音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现在处境尴尬,无论做什么都还是内敛一些好,锋芒毕露,只会遭人妒恨。”
贞儿嘴角抽了抽:“那小姐的那幅八骏图岂不是白绣了?”
“那幅八骏图我留着日后自有它用。”唐瑄又看了一眼柜子,细声叮嘱道:“切记,八骏图之事一定要保密,连雅诺她们也不得透露半个字。”
之后两日,唐瑄总寻借口去苏宁馨房中,一去便是半日,房门也不落锁。
果不然,第三日,那幅百鸟朝凤就不翼而飞了。
唐瑄见锦盒空空,故作惊愕状,问一直负责守在门外的雅诺道:“雅诺,这两****去母亲房里时,可曾有人来过我的房里?”
雅诺思酌了半晌,低头回答道:“奴婢一直守在门口,并未见有人来过小姐房中。”
她本就没打算用百鸟朝凤作为寿礼送给老夫人,她心里至始至终认定的寿礼就只有那幅八骏图。
“小姐,既然那幅百鸟朝凤不见了,那小姐就可以用那幅骏马图作为寿礼送给老夫人了。”贞儿欣喜的看向梳妆台旁的柜子,好像失了那幅百鸟朝凤是一件令人振奋的大喜事似的。
自从那日唐瑄说要将她绣的百鸟朝凤送给老夫人,她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府里丫鬟小姐的针法绣工都各有特色,明眼人一眼便能辨出,万一事发,被三姨娘查出来那幅百鸟朝凤是出自她手,那她岂不是?
唐瑄轻轻一叹,道:“嗯,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她故意将那幅百鸟朝凤用锦盒装好,放在梳妆台上,为的就是引有心之人来偷。
寿宴之上,手执那幅百鸟朝凤的人,便就是要对付她之人。
所以,那幅百鸟朝凤丢了,却是正遂了她的意。
翌日便是老夫人的寿宴。
一早,五六辆黑楠木鎏金镶钻马车便陆陆续续驶出国公府的门的大门,乍看轿内,姨娘小姐皆们是盛装华服,独坐在最后一辆马车的大小姐唐瑄,一袭曳地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头上三尺青丝,两缕垂落在胸前,剩下的在头上挽成飞云髻,斜暂一支银月钗,钗上垂下绯红通透琉璃珠串成的吊坠,整个人看起来素雅而又不失高贵的气质。
府里的主子全去了县公府,下人也走了一大半,独夫人苏宁馨一人留在府中。
这是唐磬云吩咐下来的。
理由极简单,苏宁馨卧病在床,怕她身上的晦气冲撞了老夫人。
如此直言不讳,丝毫不顾及母亲感受的将她一人留在府里,着实让唐瑄对这个父亲又心寒了几分。
马车依次在县公府门前停下。
唐瑄撩开窗幔,见一位剑眉星目,丰神高雅,体型瘦削,一身锦衣的男子正站在县公府大门前,男子身后跟着一群衣着得体的仆人。
细看那锦衣男子,面颊虽不及父亲那般饱满,眉宇间透着的那股英气,却是与父亲极其相似的。
正走神,贞儿已掀开帘幔:“小姐,到了。”
唐瑄低着头走在最后面,试图避开众人的目光。
可耳边还是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细碎刺耳的窃窃私语声。
心想,自己即便是将头低到尘埃里去,也还是逃不过的,还不如索性抬起了头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好了。
县公府的布局与国公府大体相似,只是气势不及国公府那般雄伟壮观。
离开席还有一段光景。
大家入了大厅,给县公府的诸位夫人姨娘见了礼,便被领进了左手边的偏厅。
厅内坐着的全是国公府和县公府的小姐。
唐淑娴和几位年幼些的妹妹接围着县公府的几位小姐,说起了话儿。
独唐淑雅和唐瑄独自在角落里静坐着。
“姐姐今日如何这般娴静?怎不去与几位嫡小姐小叙一番?”唐淑雅隔着小巧的梨花木桌几问道。
从前,唐瑄一入县公府,便被县公府的小姐们众星捧月般的围着。
今日却被冷落一旁,缘由众人皆知,唐淑雅这般问,分明是明知故问,故意奚落她的。
唐瑄依然气定神闲,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母亲缠绵病榻,不能与我一同出席,我如何有心思与众姐妹一同嬉戏?倒是姐姐,虽谦卑不与几位嫡出的姐妹攀谈,如何与几位庶出的妹妹也疏远了啊?”
一语驳的她找不到一点错处,还又隐晦的道出嫡庶有别,与她划清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