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煊接过云潇递过来的弓,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如同木桩立在那里,嘴里挤出一个干涩的字眼,“是。”
云潇在箭术上远胜于他,令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在加上云潇同样不弱的实力甚至尤胜于他的武道天赋,进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
最令他感到不安的还是云潇对他的态度,云潇似乎未将他当作一种威胁,不仅毫无保留的教他射箭,还督促他为明年的武举的做准备,完全违反了常理。
等他明年考中武举,地位将十倍百倍的增加,会对云潇产生巨大的威胁,换做自己,即便不从中作梗,也绝不会好心帮忙。
云潇这么做实在令他想不通,他身上似乎流露着一种强大到离谱的自信。
“莫非他在武道上有把握压制自己?”云煊心头不由生出这种猜疑之念,唯有如此方能够解释云潇这种强大而绝对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云潇负手走到靶场边上的那栋小楼前,先前领他来的伙计也将铁黎木弓换好了弓弦,从楼里出来了,将弓交给了他。
“换的一根蟒筋弦,开合力四百一十七斤,客官试试手?”
黑漆漆的弓弦有着一种油润的胶质感,那伙计用手拨了拨,然而弓弦却是纹丝不动,只发出一声声铁线铮鸣之声,竟像是钢索一样。
云潇满意的点了点头,蟒筋弦胜过牛筋弦许多,无论是弹性还是弓弦复位的速度。
云煊之前那柄五石强弓是用两根粗牛筋绞缠而成,虽然弦力高达五石,但两根弦弹性有所差别,绞合在一起,弦力并不平稳,因此精准度要差于云潇这柄弓,而且牛筋弓弦的复位速率也不如蟒筋,纵然弦力强了将近一石,但是箭矢射出去的力量与速度,恐怕还逊色一些,这便是一柄好弓和一柄差弓的区别。
稍稍拉了一下,虽然有些吃力,但云潇还是将弓弦拉成了满月。
好的弓弦力量十分平滑,开两分时的力气和开十分时所需力量并无太大差别,换做是同样弦力的牛筋弓,云潇想将弓弦拉满恐怕就难以办到了。
一开始可能只需四百斤的臂力,可弓弦拉至八九分的时候,弓弦的延展性到了极限,要想彻底拉开,须用更大的力气才行。
那伙计看的看的心惊肉跳的,之前实在是低估了云潇。
“要多少钱?”云潇没有坚持太久,拉开便撒手了,弓弦回弹发出嘣的一声炸响,余音短暂而急促,爆发力极为惊人。
“八百两银子,这根蟒筋弦便值七百五十两,捕杀这条巨蟒时我穿云楼还死了两个武者,另外五十两是手工费。”那伙计将账目款项一一报上。
“果然是穷文富武!”云潇不禁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八百两银票递了过去。
从他练武至今,短短三个多月,花销已将近三千两了,而今换根弓弦,身上便只剩下千多两银子了,又有种手头拮据的感觉,幸好月望将近,庆余堂又将有一笔收入进账,倒能缓解一下银钱紧张的窘境,但只靠庆余堂也不是长远之计,必须再积累一笔资金,开辟一项新的财源,也就是云潇早就在做打算的拍卖行,但需要一笔极大的资金才能打开局面,而庆余堂的收入要用来补贴族账短缺,并没有多大结余,这笔钱还得他另想办法取得,不由便想起了河神会。
答应孟江漓的事情也得抓紧去办了,不然辛苦建立起来的交情将会因为自己的失信而渐渐流失。
云潇在心中暗做打算,等将剩下的怨灵噬筋丹弄到手之后,他武功、道术各方面实力应该都有大幅的提升,便可去灵鹫镇上寻找耿十八了。
而如今又过了一日,地窖里的怨灵噬筋丹应该又炼成几粒,趁着卢氏还未发觉,再多截留一部分下来对自己武道提升又莫大帮助,也无心久留靶场。
将弓拿上,云潇让伙计将马牵来,而后站在那有些出神云煊打了个招呼,便策马离去。
直至云潇离开靶场,云煊才回过神来,将那穿云楼的伙计叫来问道:“他那柄弓弦力多少?”
“四百一十七斤。”那伙计也未隐瞒。
云煊心头升起一丝烦躁,云潇若能驾驭四石强弓,可能自己还低估了他的力量,因为他驾驭五石强弓有些吃力,估计四石弦力便是他目前的极限。
如此看来,云潇的实力应和他相差无几,从而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云潇之所以如此坦然,是因为他在武道上有把握和自己相抗衡。
原本被他轻视的甚至从未放入眼中的家伙,忽然之间有了与他一样的实力,甚至在箭术上完全碾压他,令他心里一时间很不习惯,还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看来我真的不能轻视他了,我得赶紧将箭术水准提高起来,然后服用怨灵噬筋丹,提升筋络力量,然后挫败他,狠狠打击他的武道信念,否则让他实力壮大起来,又仗着出身优势,很容易骑在我头上!”云煊压下烦躁,控制住情绪,深吸一口气,将呼吸调整匀称,而后双脚错开一前一后稳住身形,抽出一只羽箭搭上弓弦,而后按照云潇之前讲述的要点缓缓开弓、瞄准,片刻之后,羽箭离弦而出,两百步之外,一座人形草靶被呼啸而过的箭矢硬生生撕掉半边身躯。
云煊并未一箭上靶而得意忘形,继续抽出箭支搭上弓弦,再度开弓,目标是百步开外的一只野兔。
箭矢掠过草丛,从野兔头顶飞过,射在土包上,土石飞溅而起。
野兔受惊,迅速逃窜。
云煊没有停顿,搭箭上弦,又是一箭射出,却再度落空!
这野兔个头很小,蛰伏在草丛里,百步之外自然很难命中,更莫说受惊之后一路逃窜,难度增加了十倍不止。
可云煊却似跟这兔子杠上了,连续两箭不中,根本没有放弃之意,哪怕野兔越蹿越远,可他搭箭开弓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三四息时间,接连射出七八箭!
那野兔运气再好,可也架不住乱箭齐射,最终被一箭钉在了地上。
三石强弓在三百步外能贯穿野猪的身躯,这一尺多长的野兔挨了一箭,直接血肉模糊了。
云煊射死野兔之后,甩了甩酸麻的胳膊,稍作休息,又选准一新的目标,箭雨又似狂风暴雨一般招呼过去。
整整一下午,云煊射光了三壶箭!
一壶箭二十枝,也就是他连续开弓六十余次,可他仍是一副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状态,似乎永远不知疲惫。
那负责校验草靶的伙计看的都快傻了,云潇箭术惊人,云煊这身体素质更是**,这云家两兄弟到底有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云潇纵马回到侯府,让下人将马牵走,而后回了崇训阁,却见到一个令他十分意外的人,清韵斋管事常大用,似等了他有一会了,坐立不安的,与绿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见云潇回来,立刻起身作揖行礼,态度十分恭敬,不等云潇开口询问他来意,绿翡便讲道:“常管事是来退还清韵斋的下个月的开销款项的。”
“为何要退还?”云潇坐下来随便问道。
常大用依旧躬身垂手拘谨的立在那里,说道:“夫人说清韵斋的开销用度无需公子担负,她自己可以解决。”
“原来这样。”云潇思绪稍稍一转,便猜透了卢芸青的用意,他拒绝族账拨付的钱款,看似是充硬气,实则想陷他于不义,到时候说反过来指责自己克扣她的开销用度,传出去这名声可不大好听,可常大用想退还钱款,何必找自己,直接找云旭江不就成了,在加上他前倨后恭的态度,和对绿翡哪种明显的戒备与防范,云潇隐隐猜测到了他的来意,与他说道:“姨娘既是我云家的人,每个月的开销用度自然该由云家担负,这钱是从族账里拨付的,而不是我掏的腰包,所以用不着退还给我,姨娘若是不肯要这笔钱,你便将钱分给个清韵斋的丫鬟下人们,都是我云家的人,不能够苛刻了。”
“嗯,小的回去之后便依公子所言照办。”常大用并未迟疑,立刻答应了下来。
云潇此举有相当明显的邀买人心之意,只要不是白痴都看的出来,但常大用毫不迟疑就答应了,甚至不惜违反卢氏给他做的吩咐,其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如过所料不错,常大用应该是来投靠自己的。
虽说云潇对这种墙头草并无好感,但常大用如今得卢氏重用,若能将他拉拢,再加绿翡的反制,那卢氏日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了,相当于用一个无形的牢笼将她囚禁了起来,再难对他构成威胁,也可避免上回卢钧那种事情再度发生,所以云潇欣然接受了常大用的投诚。
不过常大用对绿翡极为顾忌,因为他知道绿翡是卢氏身边的人,因此言语扭扭捏捏,始终不肯坦言心意。
云潇当然不会告诉他,绿翡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他虽然打算接受常大用的投靠,却深知这种墙头草不可信任,这么说必然会让绿翡如今的身份暴露,因此让绿翡先退下了。
绿翡离开之后,常大用紧张的神情终于轻松了些,与云潇作揖行礼,道:“小的今后不想在清韵斋做事了,想替公子效劳,还望准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