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神情一怔,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前辈是说……他十六年来传我此术,所为的就是在若干年后将我炼我炼魄化元?”
看来,还是自己将自己那所谓的师父想的太简单了。自己从小无父无母,是太华门收留了自己,然后给自己吃穿,给自己栖身之所,给了自己第一个家。但这一切,却仅仅是因为一个酝酿已久的阴谋,而酿造这个阴谋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师父。
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原来自己生来只是因为要做别人的牺牲品。
此刻,苏白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从来不教自己剑术了,终于明白当初师娘为什么要将自己逐出师门了,终于明白乾太华为何要一次次追拿自己了。终于明白——
自己生来就是个悲剧。
禅宗宗主徐徐的吐了口气,开口道:“小友,我禅宗地位特殊,那乾太华是一方大派掌门,除非是做了扰乱到整个东华大陆的事情,否则老朽也是不便出手的。所以,今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这个晚辈明白。”经历了诸多世事,苏白心智之坚早非昔日可比,不过是片刻的时间,面色就恢复了平静。
或许自己的悲剧是由天而定的,但自己为何要信天?
自己只相信真心待自己的人,而天从来没有宽宥过自己。
“好了,已经到了。”禅宗宗主开始缓缓落下,飘飘衣衫划过层层浮云。
苏白闻言低头望去,才发现在那云层交叠的空隙间,一座十余丈高的阁楼耸然而立,肉眼难见的光罩将整个阁楼层层笼罩,仿若一件件无形的衣裳。几丝细小的云雾却视这些光罩如无物,从阁楼的窗户飘进,然后又如同过客般飘出。
苏白忙控制宽剑载着自己向下落去。不料,刚刚下落没多少,耳边就传来了禅宗宗主的声音:“小友,我们直接到法阁顶层。你先退后,待老朽来化除禁制。”
苏白先下落到和法阁顶层差不多的高度,然后依言退开数丈。
与此同时,禅宗宗主佛印轻掐,各种指法急速变幻,点射出无数道鸿蒙白气,这些白气掠过白云,如箭矢般穿过层层光罩,最后竟打开了一道数尺宽大的缺口。
“若是从下方进阁,因为有洞天石验明身份,就无须如此麻烦了。”禅宗宗主笑道。
苏白点点头,跟着禅宗宗主顺着破开的缺口进入阁中。
落地后,苏白四下一望,才知道这法阁的名字由来了。
在这法阁的顶层,四周竟虚空飘浮着无数卷轴纸张,虽是无主之物,但却自行散发着蒙蒙光辉,显然没有一件是凡物。
这些卷轴纸张,能够放在法阁的最顶层,按照苏白的猜测,多半都是些极为稀缺的典籍功法。
苏白心中有些嘀咕——难道说,禅宗宗主要将这些功法中的一套传授给自己?
似乎是知晓了苏白心中的想法,禅宗宗主笑道:“这些都是我禅宗传承了无数年的典籍和功法,其中还有些禅宗一脉的教义,若论稀缺程度,当世再无第二套。因此,即便是我宗内的优异弟子,一般都没有机会见识到这些功法。老朽将小友带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边有一件并不属于我禅宗的东西。”
并不属于禅宗的东西?和自己有关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太古秘境的消失应该和小友有关吧?”禅宗宗主笑道。
“前辈所指是倥偬剑灵?”既然对方也知道当年韩筠和独孤大战的事情,那没理由不知道倥偬剑灵。
禅宗宗主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说道:“可否将倥偬剑给老夫一观?”
“有何不可。”苏白将倥偬剑祭出,然后催动向对方飞去。
禅宗宗主双手接住细剑,然后左手托住,右手从剑锋上轻轻滑过,凝视了半晌后才低声道:“不愧为极品灵器,比老朽的上靳剑强太多了。”说罢,将细黑长剑递还给苏白,然后缓步走到一张悬浮在空中的黄旧纸张前,背对苏白开口道:“以小友的资质悟性,倥偬剑法的第一层应该已经大成了吧?”
“不瞒前辈,晚辈第一层早已大成,而且在释厄渊中侥幸得到了倥偬剑法的第二层。”苏白坦然道。
“第二层也得到了?”禅宗宗主似乎有些震惊,不过很快就展演而笑,“这样最好不过了,那小友可知道接下来的几层在哪里?”
“难道是在这法阁中?”苏白骇然道。
禅宗宗主却是摇了摇头,伸手将那张黄旧纸张托到手中,转身面向苏白道:“阁中并无倥偬剑法。但是,这张纸上记录了其他几层所在的地方。”
话声未落,那张黄旧纸张依旧离开禅宗宗主的手掌,向着苏白飞来。
苏白伸手接过,凝神注视半晌后抬头看向对方,道:“上面记载,第三层和第四层剑法是在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哪里?”禅宗宗主似乎并未看过那黄旧纸张。
“蒲磬山,淬华洞……?”
“淬华洞?”禅宗宗主重复了一遍,眼睛望向窗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片刻后才转向苏白缓声道:“以你如今的实力,只要小心点,倒是有一定的可能。”
“那我明天就出发。”苏白有些兴奋。
“嗯。到时叫上庚之一块吧,那孩子或许能帮上些忙,他自己也需要多多磨练。”
“那前辈……?”
“我也准备明日动身,再去释厄渊看看。”禅宗宗主幽声道。
苏白张了张嘴,心中憋了一堆话,却不知该如何同眼前的老人说起,思索一番后还是没有说,转头看向窗外,视线随着漫天的云朵徐徐而动。
云朵却是随风而动,此刻刮的是东风,于是云朵都飘向了西方,越飘越远,飘出东华,渡过海湾,来到了另一个大陆。
西风大陆。
馨月正在一片幽静的树林中打坐调息。忽然,一袭白衣的少女感觉到了一丝异动,不由张开明媚的双眸,眼睛向上看去,眉头也紧跟着皱起。
在上方,十多名全身黑衣素裹的人从天而降,脸庞遮的严严实实,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露出。
“何人?”馨月沉声而问。
话声刚落,十余人已经落到地面,但却无人回话,散成毅圈,刚好将馨月围在中间。
见状,馨月眼珠微转,也没有再说什么,缓缓起身,秀目扫过众人,内气暗运,做好了随时一战的准备。
显然,来者不善。
而与此同时,十余人忽然齐抖长袖,无数道丝状白气从袖中喷出,一阵交织盘错后,竟形成了一个张密实的大网。
“玄气!?”感觉到那些白气中蕴含的气息,馨月不禁皱眉道:“怎么可能!不对,你们不是凡人!”
对方依旧没有回话,只是操控着气丝大网向馨月头顶落下。
馨月双眉一锁,然后右手指法急掐,左手挥掌朝天,同时嘴中娇喝一声“破”,登时成千上万道气刃如雨后春笋般从左掌间涌出,将那大网划割的七零八落。
这还没完,待大网消散后,气刃在空中汇合到一处,然后竟变成了一个陀螺状的物事,“陀螺”越装越快,当到达了某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忽然“嘭”的一声爆裂,如同狂风暴雨般扫下周围众人。
面临此击,十余名黑衣人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退开,反而站在原地静止不动。
馨月面色微变,足下一弹便凌空而起。
果然,那些气刃落到黑衣人身上后竟突然碎裂,随之便变成星星点点飘散在天地间了,仿佛雨点落到地面溅起的水花。
而这个时候,那些黑衣人已经发起了第二次进攻,更加凌厉的进攻。
十余人全部掐出同样的指印,嘴中似乎念念有词,紧跟着周围的空间突然出现隐隐的波动,视野之内,仿佛连空气都扭动起来,扭动出淡淡的气痕。
就像是在地面下烧开了一锅开水,整个地面的上方都是水汽升腾。
“锁空阵?”馨月讶然道,“不过,凭你们的修为,还奈何不了我!”
说罢,馨月展开两臂,分别伸出食指点向两旁,同时嘴中念念有词,竟发出阵阵梵音,梵音越响越大,节奏越来越紧,最后如同百万僧人同时念经。
而随着梵音的响起,空气中的波动也开始渐渐变弱,直到最后彻底归于平静。
但那十余名黑衣人却没能就此平静,各自胸口一颤,紧跟着身躯微晃,险些便要跌倒在地。
但他们依旧没有就此退去,双脚死死的抠着地面。
馨月微一叹息,刚要再次出手,忽然面色一变,猛的凭空向上拔高数丈。
而与此同时,十余名黑衣人的身躯突然如气球般肿胀起来,“嘭”的一声轰响后,竟齐齐的爆裂为碎肉。在他们自爆的一瞬间,十余道暴虐异常的白气飞冲而上,刚刚临近馨月的脚尖,却突然消散,然后化归到天地间了。
馨月轻轻的叹了口气,轻飘飘的落到地面,抬头望天,眼珠微转,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而与此同时,在东华大陆的西部,降尘山,平阳顶。
夕阳洒落到绘有夕阳的高大殿门上,将周围的古老建筑映衬的通红通红。
这片古老建筑坐落在附近一带最高的山上,在这座山的后面,依旧是山。后面的一座山上,立着一块孤零零的墓碑,墓碑的正中刻着六个大字:师妹百柔之墓。墓碑下是一个圆形拱墓,上面干干净净的,与这满是荒草的山坡显得格格不入。
一名中年男子正怔怔的矗立在墓前,唇上留有整齐的黑须,眉间一颗黑痣格外的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