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三成为朋友是文学搭的桥。那时候,我在工厂干脏苦累的重活,似乎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为寻找出路,我选择文学创作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废纸堆了一米多高,我的稿子投了上百篇却石沉大海,偶尔有几篇退稿笺也是打印稿。不久我在一家市级刊物发表了处女作,从此我坚定信念,要一辈子写下去。那年,我认识了张三,他是乡干部,也喜欢文学。不久,乡里一个办公室缺写文字材料的办事员。那个办公室的主任认识我,张三就积极推荐我。很快我摇身一变,就从一名普通工人进入乡机关工作了,几乎每天都和张三见面。刚进机关,我工作卖力、写作勤奋,小说和新闻稿频频在报端亮相。领导十分满意,张三也显得高兴。在机关,我和张三谈得来,谈的话题主要是文学。每当我发表一篇作品时,张三就是第一个读者。我还和张三侃文学创作的点子,共同探索。张三也写文章,文笔优美,功底深厚,只是发表的文章不多,这可能与他的领导工作太忙有关。我则不同,是临时工,还没有稳定的工作,所以我需要努力奋斗。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凭自身学习和工作,取得了大专学历,被录用为国家干部,解决了编制问题,并在跨入新世纪时加入了省作协。就在我的身份悄悄发生变化的时候,我和张三的关系疏远了。有一次张三约我到市区办事,我当时忙,只好放下手中的事情,给张三当随从。进城办完事后,我们相约到一位在市委办公室工作的好朋友那儿吃午饭。朋友置办了两大桌酒席,请了一些有头有面的人物陪客。席间,朋友向大家介绍了我,说我是作家,并大加赞赏和渲染,很快,我就成了席间的重要人物。
大家对我露出惊异和羡慕的神色,有几个头面人物竟然说,哦,你就是某某啊,久仰大名哩!我本想阻止朋友对我的抬举,但当时的气氛已经不容我说话,似乎我越谦虚就显得越矜持一样。我只有羞涩地微笑,心里甜丝丝的。蓦然,我发现张三的脸色不愉快了,没有笑容。也许他心里懊恼:
有这种场面,我就不把他带来!但东道主朋友很会做人,把我介绍后,又把张三进行推荐,说张三的文章也写得很好,但是,场面的气氛就是不浓。也许张三意识到自己成了陪衬,包括大家也会猜想,张三的文学成就就是比我逊色一些。张三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但很勉强,不生动。饭后,我坐在张三的车上,两人都不说话。车子行驶在市区大街时,张三说话了,他说要去看一位领导。我说你看领导,我就在车上坐着,大家一起回去。张三说不行,他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他的言下之意十分清楚,叫我下车去搭班车回家。我当时不知趣,就说反正我来了,你说什么时候回去,这都不重要的,我等着你。张三十分不耐烦,只是两眼瞪着我,比陌生人还陌生。我终于知趣地从张三的车中出来了,张三的车就从我面前飞驰而去。从内心来说,我不想和他关系疏远。因为他对我曾经有过帮助,他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啊。我苦思冥想,想和他改善关系,白天想,夜里也想,却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一天,我在办公室听到一个好消息:张三被破格提拔到县委组织部当副部长了!在张三走马上任的那天,机关同事在宾馆给张三举行了欢送宴会。乡里一些主要领导争先恐后给张三敬酒,张三已是红光满面,摇摇晃晃了。我为朋友高升欣喜,等领导们敬完了,我趁机举杯为张三部长敬酒。张三和我碰了一下杯子,我慌忙说先干为敬了,便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可张三没喝完,酒在他的嘴里轻啜一下,就放下杯子。他就把嘴凑近我耳边说,我们是老朋友,你放过我,我喝多了。今后,多到部里去玩啊!我心里一热,点点头,就去给其他乡领导敬酒,结果他们抗议说,张部长的酒不喝完,他们也不喝了。张三见状就端杯举起,对我说,老朋友,来干了!那天张三喝多了,病了一场,就住进了医院。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不放,主动和我谈文学。走的时候,他紧握着我的手,像刚认识时那样不舍地对我说,咱们还像从前那样,该多好啊!我的眼眶一下湿润了。
我一惊,原来这只是个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