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师是个跛子，但却不是天生的。他原本是个眉清目秀、五宫端正的小伙子，在一次救火中，冲进火海救一个孩子时，被倒塌的木梁砸断了腿。村里为了照顾他，就让他当了民办教师。
文老师对学生爱如赤子，因为他没有伢子。腿摔断后，他找爱人的条件打了折扣，只好和一个外乡女子完了婚。结果，那女人一直不开胎。女人想为他留下后，提出离婚，叫再找个女人，他不同意，更不忍心抛下这个可怜的女人。其时，他也有苦楚，那断腿处时常隐隐作疼，只是忍着，埋在心里。
文老师在小学教了十多年书，培育了一大批拔尖的学生，他自己业余时间也写了不少教研论文发表。以他的资历和成果，完全够格转正，偏偏来的指标没有他。
那年，校长告诉他，乡里分来一批民转公的指标，要他赶快找乡长。
他的女人用车驮他到乡政府。车子就歇在乡政府的门口，他拄着拐杖，吃力地朝乡长办公室走去。乡长是刚调来的，他不认识，只是从电视上看到过。
文老师来到办公室门口，徘徊着，不敢进去，因为里面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在抽烟谈笑。他过去嗜烟如命，可是后来就下决心戒了。他把戒烟的钱，全部用在那些家里贫困供不起学费买不起笔墨纸张的学生身上了。
文老师又拄着拐杖往回走，当女人为他买回一包烟给他后，他就再一拐一拐地去找乡长。可是，乡长办公室的门关了，他听机关的人说，乡长开会去了。女人问他，乡长答应了吗？他不想让女人失望，做出笑脸，点了点头。女人欢喜了，就把他用车驮到镇上的一家面馆里吃饺子。他的断腿又酸又痛，吃不下去，吃了几个，说胃口不好。
后来，那个指标早就被别人挤走了，据说是村支书的未来女婿。女人说，既然乡长答应了，为什么又出尔反尔哩？走，找他评理去！
他好言好语劝女人，说会有的。这时，他的断腿那节疼痛已扩散到半边身躯，脸色愈显苍白，走路时显得吃力的样子。他没有告诉领导。他清楚，学校太穷，有几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又过了一年，校长说学校这回分来一个指标，非他莫属了。可他这时却住进了医院，他已经迈不出步子了。在医院住了几个月后，他的病愈来愈严重了。医生们都埋怨学校，如果早一点治疗，治愈的希望就很大。到了这样，医生们都摇头叹息。学校的师生们几乎都看望他了，都愿意献爱心集资为文老师治病，但遭到了文老师的拒绝，他对医生说，他不同意使用名贵的药物，还一个劲闹着要出院。可一爬起，就跌倒了，脸上摔得青紫。
在文老师快离开人世之际，校长含泪告诉他，老文，你转正的报告乡里批了。
那一刻，文老师热泪盈眶了，苍白的脸上泛出少许红光。
这时，校长避开他偷偷揩眼泪：这个指标本是乡里定给他的，但乡里知道他的病情后，就很快把这个指标让给别人了。
